明空出了石門,才發覺冷,寒風凜冽,飛雪滿天,與後山之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剛一出來,衣襬處便已結了冰,明空快速脫下溼衣服換上厚實的乾衣,往山下走去。

這一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明空本還想正面初桐,確定自己的心意,經初桐這一打岔,竟先與初桐有了肌膚之親,犯了色戒。

雖無外人知曉,但明空並不想放過自己。他如今是國師,不能有損國師形象,破戒之事他沒有告訴旁人,按照戒律堂規定,破戒之人是要被逐出寺的。

明空沒有找到繼任國師之位合適的人選之前,是不會離開的。

他罰自己在師父的靈位前思過三日。高恆見他回來後一聲不吭地去罰跪,不禁納悶,問他為何,明空只說他有違師父囑託,當罰。再問,他便不說了。

這一夜,明空想起師父曾對他說的話。師父說後山那女子不是北嵐國人,她的面相確實與北嵐國人有少許不同。

師父還說,她隻身來到北嵐國是為了尋一個人。師父也不知道她在尋誰,勸了她好些年,說只要她放棄,便還她自由。可她依舊堅持。

如果不是慧靈大師主動放初桐下山,初桐是出不去的。那扇門進去容易,出來卻難出。

明空在師父靈前跪到半夜,他風雪在如何大,靈堂在如何冷,他的腦袋還是熱的。

明空控制不住想起白天的情景,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牢牢刻在腦子裡。明空幾乎可以肯定,初桐是在勾引他,而他可恥地被勾引成功了。

他想起自己不受控制的舉動,心中更加悔恨,他成長這十七年來一直謹守禮法,直到遇見初桐,一切都開始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受初桐影響至此,難道他就是初桐要尋的人嗎?

明空努力讓自己摒除雜念,誦唸經文,在靈堂跪了三天。

此後,明空還如往常那般行事,外人也都看不出明空的異常。只有明空自己知道,他每見一次初桐,他的人生就會失控一分。

他夜裡又夢見了初桐,夢見他們在滿樹海棠的院子裡喝茶,天黑了便回到房間裡親暱……甚至有一次還夢見那天在溫泉池裡……

明空知道,他如此心境,是萬萬不能再繼續當北嵐國的國師了。他必須選一個可以接替自己的人。

下次再見到初桐,明空也一定要好好問清楚。

可是時光飛逝,明空花費一年的時間,也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這一年,明空十八歲了。

這次上山,初桐沒有再像之前那般故意誘惑明空。她就坐在樹下的鞦韆上,看著明空一步步走近,彷彿等了他很久。

走到近前,初桐含笑望著明空:“一年了,你可還喜歡我?”

初桐心想,若是這一世的神君像上一世一樣,對她那般好,讓她勾引神君,和他在人間做一對平凡夫妻未嘗不好。

只是看著仍舊是光著腦袋的明空,初桐有那麼一點失望,她不該奢求這一世的神君能像江映晨那般好,他連容貌都要比做江映晨時刻板嚴肅一些,怎麼會是一樣的性子呢?

更何況,和尚,總要比普通人顧忌許多。

明空沉默著,沒有說喜歡,也沒有說不喜歡。

“你能告訴我,我是師父口中,你來北嵐國要尋的人嗎?”

“是的。”

初桐回答得毫不遲疑,明空有些發怔,這答案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你為何尋我?”

“因為你是我夫君的轉生。”初桐盯著明空的眼睛,不錯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今生,你不再喜歡我了嗎?”

這話初桐問得認真,彷彿她真的是來尋明空的,來尋他這個轉生了的夫君。

雖然此話說與旁人聽,是萬萬不可能會有人信的。但明空信了,因為他做的夢,更因為他總是想要靠近初桐的心。

其實初桐勾引人用的法子其實是有些低俗的,若是別的女子這樣,明空可能早在看到她衣衫不整時就已經離開了。

但初桐不一樣,每每見到她,他其實都有些移不開眼的。

“沒有……我,你能否給我些時間,處理完外面的事情,我便來尋你。”

雖然沒說喜歡,但明空做了那麼多年的和尚,說不出口,初桐也能理解。

初桐變得開心起來,臉上的笑也真心實意了許多,她興奮道:“既然我們兩情相悅,你可不可以再對我好一點,我不想總一個人待在山上,我想吃好吃的,我已經十八年沒吃過飯了。”

初桐知道明空喜歡自己,不自覺又把他當做江映晨,竟毫無負擔地撒起嬌來。

明空一時間有些難以適應,但他心情也明顯舒暢了許多。

“那我得空了便來看你,給你帶好吃的可好?”

初桐略一思索,便點頭答應了。

“你不會又等一年以後才來看我吧?”

明空遲疑了一會兒,才道:“我不確定幾時得空,少則月餘,多則三個月,抱歉,不能常來見你。”

初桐的興奮減了幾分,有些委屈道:“既然你答應了,可不要食言。”

雖然兩人算是確定了關係,但明空到底是守了多年的戒律清規,對初桐或多或少有些距離感。

初桐也不急,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故作嫵媚,察覺到明空的不自在,也認清了眼前人是明空而非江映晨,不再流露出只對江映晨才有的嬌憨之態。

一時間無話,初桐帶明空先進了竹屋,路過院裡的海棠花時,明空眼神多了絲晦澀,問初桐:“這花是海棠花嗎,我以前……是不是很喜歡海棠。”

“我不知你喜不喜歡海棠花,我是挺喜歡的,以前你知道我喜歡,就種了滿院子海棠。”

“原來竟是如此嗎?”

“什麼?”明空聲音輕得似一陣風,初桐沒有聽清。

“沒什麼……”明空心道,那我為何每每一想起海棠花,就會心痛不已呢……

也許中間還有什麼別的因由,明空沒有再多問,那都是隔世之事了,他該過好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