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在論述這種情況時說:“成侯、嗣君,是聚斂計數之君,還未涉及取民的層面。子產,是取民的君,但還未涉及施政的層面。管仲,是施政的君,但還未涉及修禮的層面。因此,修禮的君才能王霸,施政的君才能強大,取民的君才能保安,而聚斂的君則註定亡國。”

三十三年己卯,公元前282年,秦國發動對趙國的戰爭,攻佔了兩座城池。

三十四年庚辰,公元前281年秦國再次伐擊趙國,奪取了石城。秦國的穰侯再次成為丞相。

楚國打算與齊、韓共同攻擊秦,同時企圖奪取周。秦王派遣東周武公向楚令尹昭子傳達:“周不可圖。”昭子回答:“即便圖周,又有何妨礙呢?”武公說:“西周的地勢,長短互補,不過百里。儘管被譽為天下的領袖,但裂開其領土不足以富國,得到其人民也不足以強大兵力。儘管如此,攻擊它者也會被認為是弒君。然而仍有欲攻擊它者,因為看到了其祭器所在。如同虎肉雖臊而兵器對身體有益,人仍會攻擊虎。

但如果在澤中的麋獸身上加上虎皮,人攻擊它就會千倍千倍地增加。裂開楚的土地足以富國;削弱楚的名聲足以尊主。現在,你欲除去天下的領袖,佔有三代的傳統器物。器物位於南方,那麼兵器就會到來。”於是楚國的計劃中斷,未能實行。

公元前280年,是三十五年辛巳,秦國的白起擊潰了趙國的軍隊,斬首兩萬,奪取了代光狼城。又派司馬錯率領兵從隴西發動進攻楚國的黔中,成功攻佔。楚國獻出漢北和上庸的土地。

公元前279年,是三十六年壬午,秦國的白起再次伐擊楚國,奪取了鄢、鄧、西陵。秦王派使者通告趙王,願意在河外的澠池舉行友好會晤。趙王原本不想前往,但廉頗和藺相如商議後說:“如果王不前往,將顯示趙國的弱小和怯懦。”於是趙王決定前往,藺相如隨行。廉頗送行至邊境,與王告別說:“王前去,過程中會遇到一些禮儀,結束後就請回來,不過三十天。若三十天內不返回,請立太子斷絕秦國的期望。”趙王答應了。兩國在澠池相會。飲宴之際,秦王請趙王彈奏瑟,趙王演奏了。

藺相如再請秦王擊缶,秦王不願意。相如說:“五步之內,臣請用頸血濺在大王面前!”左右欲動手對付相如,相如瞪大眼睛呵斥,左右都畏縮了。秦王不情願地擊了一下缶。宴會結束後,秦國未能對趙國有所施加。趙方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秦方不敢有所動作。趙王返回國內,任命藺相如為上卿,地位高於廉頗。廉頗說:“我曾為趙國的將軍,在攻城和野戰中有過功績。藺相如本是低賤之人,僅憑口舌卻位居我之上。我感到羞愧,無法容忍屈居其下!”於是公開表示:“我見到相如,必將侮辱之!”

相如聽聞後,不願與他共事,每天早上常常稱病,不願爭排名。出門時總是望見廉頗,便立即引車躲避。他的隨扈們都為此感到恥辱。相如說:“你們認為與廉將軍相比,秦王怎麼樣?”他們回答:“不如。”相如說:“以秦王之威勢,藺相如前往威叱之,羞辱他的群臣。相如雖然平庸,卻獨自畏懼廉頗將軍。回想我,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先解國家之急再報私仇。現在兩者相爭,勢均力敵。我之所為,是先顧全國家急需,然後再處理私人仇恨。”廉頗聽聞後,肉袒揹負荊木到門前投罪,於是二人結為刎頸之交。

最初,燕國人攻打安平,臨淄的市掾田單在安平,使其宗人都用鐵籠附在車輦上。當城池崩潰時,人們爭相從城門逃出,但都因車輦被鐵籠擋住而失敗,被燕國俘虜。唯有田單的宗人因為用鐵籠得以逃生,於是逃到了即墨。當時齊國領土都已被燕國佔領,唯獨莒和即墨未被降伏,樂毅命令右軍、前軍包圍莒,左軍、後軍包圍即墨。即墨的大夫出戰而戰死。即墨的人們說:“在安平的戰鬥中,田單的宗人因為用鐵籠得以倖免,顯然智謀過人。”

於是共同推選他為將領以對抗燕國。樂毅圍攻這兩個城市,一年過去了仍未攻下。當他命令解圍時,各自離城九里而建壘,他命令說:“城內的居民出來的不要捉拿,困擾者要救濟,讓他們返回舊業,以安撫新的居民。”三年過去了,仍然未攻克。有人在燕昭王面前誹謗說:“樂毅智謀超人,攻齊一呼一吸間就佔領了七十多座城市。現在未降的只有兩座城市,不是因為他力量不夠,不能攻破,而是想借助長時間展示軍威來服齊人,面對南方而稱王罷了。現在齊人已經服從,未出兵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妻子孩子在燕。”

於是昭王大擺宴席,引誘讒言者並責備說:“先王以禮賢者來領導國家,而不是為了貪圖土地留給子孫。由於所傳的道德薄弱,無法應對國家之任,國人不順從。齊國作惡,乘利用先王的國家混亂來傷害。我繼位後,深感骨肉之痛,因此招攬群臣,廣納賓客,尋求復仇。凡是能成功的,我願意與之共同分享燕國的榮譽。現在樂君親自為我攻破了齊國,夷平了齊的宗廟,報了先前的仇怨。齊國確實是屬於樂君的,而不是燕國的收穫。如果樂君能夠得到齊國,我們可以共同成為列國,建立友好關係,共同應對諸侯之難,這是對燕國的福祉,也是我個人的願望。你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於是將該使者斬首。賜予樂毅的妻子後服,賜給他的兒子公子的服飾;車馬俱備,後歸屬百戶,國相奉送過去,以致樂毅。並尊樂毅為齊王。樂毅惶恐不敢接受,親自寫書表示拒絕,併發誓以死自履。從此以後,齊國人民服從他的義行,各個諸侯也敬畏他的信譽,再也沒有敢謀劃反叛的了。不久之後,昭王去世,惠王即位。惠王在太子時曾對樂毅不滿。

田單聽說後,就故意製造反間諜,對外宣揚說:“齊王已經去世,城池之所以還沒有攻下,是因為樂毅和新立的燕國王有嫌隙,他害怕受到誅殺而不敢歸順,所以以攻破齊國為藉口,實際上是想聯合兵力南面稱王。齊國尚未附和,因此暫時緩慢攻破即墨以等待事態發展。齊國人擔心的唯一是其他將領可能前來,即墨的命運就此懸而未決。”燕王已經對樂毅產生了疑慮,得到了齊的反間諜,於是派人馳馬赴代將而召回樂毅。

樂毅知道王不善待代將,於是逃奔趙國。從那時起,燕國的將士心生怨憤,關係不和。田單命令城中的人們,每次吃飯都必須在庭院祭拜祖先,飛鳥紛紛飛翔跳舞降到城中。燕人對此感到奇怪,於是田單宣稱:“當有神師下凡教導我們。”一名士卒說:“臣可以擔任神師嗎?”於是立刻逃跑。田單起身引他回來,坐在東邊,對他敬敬如師。士卒說:“臣欺騙了君主。”田單說:“你不必言語。”於是成為他的師傅,每次出征都必須稱呼他為神師。然後宣稱:“我唯一擔心的是燕軍用劓割下的齊軍頭顱,放在前方行軍隊伍中,即墨一敗塗地!”

燕人聽聞此言,果然如其所說。城中見到歸降者都被劓割,人們都怒火中燒,堅守不出,只恐遭受同樣的待遇。田單又放縱反間諜,說:“我擔心燕人會挖掘城外的墳墓,這可讓人生寒心!”燕軍果然開始挖掘墳墓,焚燒死者的屍體。齊人從城上看到,紛紛淚流滿面,都渴望出戰,怒氣十倍於往日。田單知道士卒之所需,於是親自操練牌、鍤,與士卒共同分擔工作;妻妾也編隊在行軍隊伍之間;將所有飲食都散發給士卒。他讓重灌計程車卒都伏擊,然後讓老弱和婦女站在城上,派遣使者向燕軍表示歸降,燕軍紛紛歡呼。田單又收取了百姓的金銀,得到千鎰,讓即墨的富人將其獻給燕將,說:“我們已降,願無虜掠我們的家族。”

燕將非常高興,答應了他。燕軍更加鬆懈。田單于是收攏城中的牛,得到一千多頭,用紅色綢緞製成衣服,繪上五彩的龍紋,綁在牛角上,然後在尾巴上捆紮上葦子,塗抹上脂肪,點燃尾巴,在城牆上鑿了數十個洞,夜間釋放牛,五千勇士跟隨在其後。牛的尾巴受到火熱的刺激,憤怒地向燕軍衝去。燕軍大驚,看到牛都是龍形紋飾,被觸及的地方都是死傷。而城中則喧噪不斷,老弱都用銅器擊打,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音。燕軍大驚,潰退。齊人殺騎劫,追擊敗散的敵人,所過城邑都叛變,重新投靠齊。

田單的軍隊日益壯大,趁勝勢,燕國日漸潰敗,一直逃到河邊,而齊國七十多個城池都重新奪回。於是迎接襄王到莒。進入臨淄後,封田單為安平君。齊王以太史敫之女為後,生太子建。太史敫說:“女兒沒有透過媒人而自己嫁人,這不是我們家的風俗,玷汙了我們的家世!”因此他終身都不去見君王的後宮,君王的後宮也因為不見到他而失去了尊敬君王后的禮節。

趙王封樂毅於觀津,非常優待他,用他來警示激勵燕、齊。燕國的惠王於是派人向樂毅致歉,並表達歉意說:“將軍曾在我們國家任職,因與寡人有些隙怨,於是背棄燕國迴歸趙國。將軍自己的計謀可以成就,可是也該如何回報寡人對將軍的優待呢?”

樂毅回信說:“古時伍子胥在闔閭那裡說得聽,最終追擊吳至於郢;夫差並非好主,他給我鴟夷而趕我離開江邊。燕王不覺中了樂毅的計謀,以此為立功的機會,於是廢除沈尹子胥而不感悔;子胥沒有早日認識到主上的不同心量,因而最終導致他入江而不得善終。自己免去立功以展現先王的遺蹟,是臣下的上策。離開那些謾罵和毀謗,避免抹黑先王的名聲,是臣下所極力害怕的。面對不測之罪,以求倖免為得利,是不敢從義出發的。臣聽聞古代的君子,交往中不流傳惡聲,忠臣離開國家,也不玷汙其名譽。雖然臣下不足以智慧,但多次受教於君子。唯願君王能夠注意這一點!”於是燕王重新封樂毅之子樂閒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於燕、趙之間,最終死在趙國,諡號為望諸君。

田單在齊國任職,途經淄水時,有一位老人涉水而寒冷,出水後無法行走。田單脫下自己的裘皮給了老人。襄王對此不滿,說:“田單對人如此慷慨,難道是想趁機奪取我國嗎?如果不及時採取行動,恐怕會有後患。”左右環顧無人,巖下有一位穿珍珠的人,襄王召喚並詢問:“你聽到我的話了嗎?”他回答:“聽到了。”王說:“你認為怎麼樣?”他回答:“王不如把這個好事視為自己的善舉。王可以讚賞田單的善行,釋出命令說:‘寡人擔憂百姓的饑饉,田單收取而給予食物;寡人擔憂百姓的寒冷,田單脫下裘皮而給予溫暖;寡人為百姓憂勞苦,而田單也同樣憂慮,他表達了寡人的心意。’田單所做的善事也是王所做的。”王說:“很好。”於是賞賜給田單牛和酒。

幾天後,那位穿珍珠的人再次見到王說:“王每天早上宜召見田單,在庭院揖拜他。對他表示關切,然後釋出命令,收集百姓中的饑饉寒冷者,提供幫助。”於是派人在閭里聽到,聽到大臣們互相交談說:“田單愛護百姓,唉,這正是王的教誨!”田單被任命為使者,向楚王表示感激。九名臣相互商議對安平君進行陷害,一同對王說:“燕伐齊之時,楚王派將軍率領一萬人助陣齊。如今國家已經穩定,社稷平安,何不派使者向楚王致謝呢?”王問:“左右誰可派?”九人之中的屬下說:“貂勃可。”貂勃被派往楚,楚王接納並款待他,數月未歸。九人之中的屬下再次對王說:“一個人牽制萬乘,豈不是以權謀勢!而安平君與王相處,君臣無異,上下無別。他的心願是行善,內撫百姓,外懷戎翟,禮賢士於天下。他的志向是有所作為,望王能夠深刻觀察!”不久後,王說:“召相單前來!”田單免去冠冕,徒跣、赤裸著上身而進,退下後請罪死。

五天後,王說:“你在我這裡沒有罪過。你對我是臣禮,我對你是王禮而已。”貂勃從楚回來,王賞賜他酒。酒酣之際,王說:“召相單前來!”貂勃避席稽首說:“王上者,孰與周文王?”王說:“我不及文王。”貂勃說:“是的,臣早已知王不及文王。下者,孰與齊桓公?”王說:“我不及桓公。”貂勃說:“是的,臣早已知王不及桓公。那麼周文王得呂尚為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為仲父,現在王得安平君卻僅稱‘單’,如何能有這種亡國之言呢!而且自從天地開闢,民族形成,為人臣之功者,有誰能比得上安平君的厚德?王未能守衛自己的社稷,燕人興師而襲擊齊,王逃到城陽的山中,安平君卻帶領七千疲弱的卒,守住即墨三里的城,五里的郭,俘獲其司馬並奪回千里之齊,這都是安平君的功勞。當時,放棄城陽而自我執王,天下無人可阻擋。然而,從道義的角度來計較,歸納到正義上,以為不可取,所以建起道路和木閣以迎接王和王后於城陽山中,王才得以迴歸,安頓百姓。如今國家已經安定,百姓已經安寧,王卻說‘單’,這不是幼稚之計嗎?王應該立即殺掉這九子以表謝安平君,否則,國家將會陷入危險!”於是殺掉九子並驅逐其家,進一步封安平君,夜邑萬戶。

田單將攻打狄,前來見魯仲連。魯仲連說:“將軍攻狄,恐難以攻下。”田單說:“臣曾經在即墨擊敗餘卒,破萬乘之燕,奪回齊的墟地,如今攻打狄卻無法攻下,這是為何?”他上車就走,未曾致謝,然後攻打狄,三個月未能攻克。齊國的小兒歌謠說:“大冠若箕,修劍拄頤。攻狄不能下,壘枯骨成丘。”田單于是感到害怕,詢問魯仲連說:“先生說單不能攻下狄,請問他的見解。”魯仲連說:“將軍在即墨時,坐而織蕢,站而仗鍤,為士卒高呼:‘無可去的地方了!宗廟已經喪失了!今天就是了結的時候!要歸於何黨呢!’在這時候,將軍有死之心,士卒先無之氣,聽到君的話,無不揮淚奮臂而欲戰,這就是破滅燕的原因。而現在將軍東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娛,黃金橫帶而縱馳於淄、澠之間,享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田單說:“單的心志,先生了解了。”

第二天,他振作精神,繞城而行,站在矢石之所,振袍鼓之。狄人遂投降。

最初,齊湣王滅了宋,想要擺脫孟嘗君的威脅。孟嘗君逃到了魏,魏昭王任命他為相,並與其他諸侯一同聯合攻破了齊。湣王去世後,襄王復辟,而孟嘗君卻中立為諸侯,沒有附屬的地方。襄王新立,畏懼孟嘗君,於是與他結盟。孟嘗君去世後,子嗣爭立,而齊、魏聯合滅薛,孟嘗君的後代斷絕。

三十七年癸未,公元前278秦將大良率軍攻楚,奪取郢城,焚燒夷陵。楚襄王的軍隊潰散,終未再戰,東北遷都至陳。秦將郢地定名為南郡,並封大將白起為武安君。

公元前277年,秦武安君平定巫、黔中,首次設立黔中郡。魏昭王去世,由子安釐王繼位。

公元前276年,秦武安君再次伐魏,攻克兩座城池。楚王集結東地的軍隊,獲得十餘萬兵力,重新西征,奪取江南十五邑。魏安釐王封其弟無忌為信陵君。

公元前275年,秦相國穰侯發兵伐魏。韓國派遣暴鳶前來援救魏,但穰侯大獲全勝,斬獲敵軍四萬人首級。暴鳶逃至開封。魏國割讓溫城以求和。穰侯再度伐魏,迫使其退守芒卯,進入北宅,隨即包圍大梁。魏國割讓溫城以求和。

公元前274年,魏國再次與齊國結盟。秦穰侯再度伐魏,攻克四城,斬獲四萬敵軍首級。魯國緡公去世,由子頃公讎繼位。

公元前273年,趙、魏兩國聯合進攻韓國的華陽。韓國緊急求援於秦國,但秦王未予救援。韓相國對陳筮說:“事勢緊急,希望公雖然有病也能為一宿之行。”陳筮前往秦國,拜見了穰侯。穰侯說:“事勢緊急,所以派你前來。”陳筮回答:“尚未緊急。”穰侯生氣說:“為什麼?”陳筮回答:“如果韓國緊急,他們可能會變而歸附其他國家;由於事情尚未緊急,所以他們重新前來。”穰侯說:“請發兵吧。”於是他與武安君以及客卿胡陽前去救援韓國,八天之後抵達,擊敗了在華陽之下的魏軍,魏軍敗走至芒卯,俘虜三位將領,斬首十三萬。武安君又與趙將賈偃交戰,將其兩萬軍溺死於河中。

魏國的段乾子請求割讓南陽給秦以求和。蘇代告訴魏王說:“欲割讓者是段乾子,欲獲取土地者是秦。如今王讓欲獲取土地者掌握璽印,而欲獲取璽印者掌握土地,魏的土地就會全部喪失!如同抱薪救火,薪未盡而火不滅。”王說:“確實如此。然而,事情已經開始進行,不能再改變了!”蘇代說:“像博弈中貴重的是梟子一樣,便利則食用,不便利則停止。現在王所需的智慧勝過所需的土地嗎?”魏王沒有聽從,最終將南陽割讓給秦以求和,實際上是為修復武功。

韓釐王去世,由子桓惠王繼位。韓、魏已經臣服於秦國,秦王準備讓武安君與韓、魏一同伐楚。然而還未出發,楚國的使者黃歇就到了,聽說了這個訊息,擔心秦國趁勝追擊,一舉消滅楚國。於是楚國的使者上書說:“臣聽說事物到達極點就會發生反轉,冬夏之變即為例子;事物達到頂峰就會面臨危險,累棋即為例子。現今大國的疆域,遍佈天下,其地盛世以來,萬乘之地從未有過。先代君王連續三世都沒有忘記與齊國接壤,以切斷親近的通道。如今王讓盛橋擔任在韓國的職務,而盛橋以其地納入秦國版圖,王不出兵,卻獲得百里之地,可以說王非常有謀略!再者,王再次出兵攻打魏國,封鎖了大梁的門戶,佔領了河內,攻佔了燕、酸棗、虛、桃,進入邢城,而魏國的軍隊雖然密佈卻不敢救援,王的功績也是相當可觀的!王休息兵力,兩年後再度行動,又佔領了蒲、衍、首、垣,對仁和、平丘形成威脅,黃、濟陽等城被包圍,魏氏歸附。再者,王割讓濮磨以北的土地,佔領了齊、秦的關鍵地帶,切斷了楚、趙的要道,天下五合六聚卻沒有人敢反叛,王的威勢也是獨步天下的!如果王能夠保住這些功勞,守護好威勢,停止攻取的野心,厚愛仁義之地,確保沒有後患,那麼三王就不足為懼,五伯也不足為慮!但如果王負擔起眾多人的希望,依靠強大的軍事力量,借魏國威勢而希望用力量去征服天下的主宰,那麼臣擔心將來會有後患。《詩經》中有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經》也說:‘狐狸涉水,尾巴濡溼。’這是說事情開始容易,結束卻很難的意思。古時吳國信任越國,結盟伐齊,戰勝齊人於艾陵,但最終回國時被越國俘虜於三江之浦。智伯信任韓、魏,結盟伐趙,攻佔晉陽城,勝利的日子有一段時間了,但韓、魏背叛,殺智伯瑤於鑿臺之下。現在王忌憚毀滅楚國,卻忘記摧毀楚國對韓、魏的威脅。臣為王擔心而奉勸。楚國是我們的援助者,而鄰國則是潛在的敵人。現在王相信韓、魏對我們的忠誠,正如吳國曾相信越國一樣,但我擔心韓、魏可能用低聲下氣的言辭掩蓋他們實際上欺騙大國的意圖。為什麼呢?因為王對韓、魏並沒有多世的親情,卻有著累世的怨仇。韓、魏的父兄弟幾代接踵而死於秦國,將近十世了,所以韓、魏不亡對秦社稷來說是一個憂患。現在王卻給予了他們援助來攻打楚國,這不是有些過分嗎?另外,王打算藉助仇敵之國的韓、魏的路來攻擊楚嗎?在軍隊出征的那一天,王可能擔心他們不會回來。如果王不借助仇敵之國的韓、魏,而是決定攻擊楚國的東山右壤,這些地方都是廣大的平原、大河、山林、溪谷,是不適宜行軍的地方。這樣一來,王就是有著毀滅楚國之名而沒有實際收穫土地的地方。而且,在攻擊楚的那一天,四個國家必定會全部起兵來對抗王。秦、楚的軍隊交錯而不分離;魏氏將會出兵攻打留、方輿、銍、湖陵、碭、蕭、相等地,所以宋國必將全軍覆沒;齊國南下攻擊楚國,必定會舉起兵在泗水上。這都是平原四通膏腴之地。如此一來,天下沒有一個國家能夠比齊、魏更強大了。我為王擔心,最好是善待楚國。秦、楚結盟合作,以臨韓國,韓國必定會收手向我們示好;王掌握東山的險地,輔以曲河的利勢,韓國必定會成為我們的關內附屬國。如果這樣做,王派十萬軍隊駐守在鄭國,梁氏會感到寒心,許、鄢陵會放棄嬰城而上蔡、召陵就不會來往了。這樣一來,魏國也會成為我們的關內附屬國。王善待楚國,同時在關內掌握兩萬乘的主權,將土地注入到齊國,齊國的右壤就可以毫不費力地佔有。王的國土一經兩海,緊鎖天下,那時燕、趙將無法與齊、楚爭鋒,齊、楚也無法與燕、趙競爭,這四國將在不經歷痛苦的情況下服從。”

王接受了這個建議,停止了武安君的行動,向韓、魏致以謝意,並讓黃歇返回楚國,同時與楚國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