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有春困的毛病。往年這段時間，她多半懶懶躺在床上，隔三差五人參燕窩養著，也覺得氣虛身乏。
更別說才經歷了半個多月的奔波，就算到了京城，她也哪裡都不想去，出了吃飯時間，她就只想躺在榻上。
常落瑤進來的時候，她正在側臥在榻上閉目養神。
常落雲坐在裴氏旁邊，輕輕喚了聲，“阿孃。”
裴氏閉著眼睛徐徐道：“你不是出去逛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別說了，”常落瑤氣道：“都怪秋痕，畏手畏腳的，哪裡都不敢去。”
裴氏：“秋痕最是穩重，她那是為你好。”
“為我好？”常落瑤冷嗤一聲，“臨都是天子腳下，這裡秩序自然是最好的。我看她就是沒見過世面，被臨都的繁華嚇著了。”
裴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說：“娘這幾日精神不濟，等過幾日好了，帶你出去好好逛逛。”
秋痕低著頭，也不說話。
裴氏睜開眼睛，拉住常落瑤的手，“你跟娘說說，臨都都有些什麼新鮮事物？”
“能看到什麼？我們剛出去沒多久，就遇到一個女子，問我們是不是青州來的？又問我們是否認識常少丞家的常四姑娘？”
“哦，”裴氏撐著身子坐起來，“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二十歲左右，說是長平侯老夫人讓她給常四姑娘送帖子。奴婢覺得奇怪，就讓姑娘先回來看看。”秋痕走上前來，遞了一個靠枕給裴氏。
“我覺得秋痕就是大驚小怪，長平侯夫人送帖子相邀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本就是遲早的事。”
秋痕沒有跟她去星湖，她本就心有怨氣，聽到秋痕這樣說，她自然想也不想就搶白了幾句。
裴氏神色認真了幾分，“秋痕做的對，如果真是長平侯夫人來請，定然會連我們一起請才對，為何說是送帖子給常四姑娘？
秋痕，你給我梳頭，我出去看一下。”
秋痕答應著拿了梳妝匣子過來，徵求裴氏意見：“娘子要梳個什麼式樣？”
“不拘什麼樣式，麻利點就行，如果真是送帖子的，估計就快要到了。”
秋痕麻利地為她挽了一個矮髻，簪了幾朵珠花，便和裴氏一起到院子外面候著。
雲英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才走進巷子。
果然，遠遠的她就看見剛才在街上遇到的那個丫頭陪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站在門口張望。
雲英走上前去，故作奇怪道：“咦，這位姑娘，你也住在這裡？”
秋痕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裴氏看她衣飾要比一般尋常人家的姑娘還要體面一些，心下已經明白幾分。她笑著問，“請問姑娘到這裡是要找什麼人嗎？”
雲英道：“長平侯老夫人讓我過來送張帖子給常四姑娘，只是不知常四姑娘在不在家裡？”
裴氏笑著說：“雲兒剛出去，你將帖子給我就可以了。”
雲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著說：“請問夫人怎麼稱呼，我回去後好回話。”
裴氏：“我是常四姑娘的嫡母。”
“原來是裴娘子，奴婢失禮了。”雲英笑著將帖子雙手奉上，“老夫人說娘子和姑娘們一路辛苦，明日設宴，以盡地主之誼。”
秋痕接了拜貼。裴氏笑著說：“老夫人真是有心了，你替我謝過她。”
雲英答應了，笑著說：“四姑娘真是長得好樣貌，老夫人見了一定喜歡。”
裴氏奇道：“你見過雲兒？”
“我來的時候在集市上見過，當時驚為天人，我敢說，這京城也鮮少有長得這麼好模樣的姑娘。”
裴氏與有榮焉，笑著說：“那是五姑娘。”
雲英愣了一下，脫口道：“那就可惜了。”
裴氏亦是一愣：“可惜什麼了？”
雲英似乎突然反應過來，驚慌地說：“奴婢多嘴，請娘子勿怪。
明日還請娘子和姑娘們早點去府上，奴婢告辭。”
雲英向裴氏匆匆行了個禮，略顯慌張地走了。
裴氏和秋痕對視一眼，臉上神情凝滯了幾分。
常落瑤看她們進來，卻沒有剛出去時的輕鬆，正要去拿果子糖的手停了下來。
裴氏看了眼常落瑤，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瑤兒，長平侯府果然送了帖子過來。”
常落瑤鬆了口氣，重新伸手拿了一顆油果放在嘴裡，“阿孃，我說過，長平侯老夫人送帖子過來不稀奇，她若是不給我們送帖子，那才是稀奇。“
裴氏掃她一眼，有點煩躁，“雖然送了帖子過來，但長平侯夫人卻似乎特別關注雲兒。”
常落瑤正在咀嚼著油果的嘴停了下來，含著油果道：“為什麼要特別關注她？莫不是侯夫人看上的是她？”
裴氏不說話。
常落瑤一口將嘴裡的油果吞了，拖長聲音道：“阿孃，長平侯夫人又沒有見過那掃把星，她怎麼會中意她？”
裴氏：“住口，這裡不是青州，你一口一個掃把星，萬一被她聽見了，到時候趕了我們出去，看你去住哪？”
常落瑤賭氣道：“你才來這裡幾天，就幫著她說話。
臨都這麼大，又不是沒有住的地方，非要住在她這裡才香嗎？”
她話一說完，便站了起來，將擦手的帕子團成一團扔到地上，起身出去了。
裴氏氣得心口疼，“秋痕，你看我一心為她，怎麼竟得了她的埋怨了？”
秋痕將帕子撿起來，勸慰道：“姑娘還小，她是不明白娘子的心，等她大一點就好了。”
裴氏這才慢慢把火壓了下去，若有所思道：“這次老夫人請我們過去，定然是為了相看一下姑娘們合不合適。
如果滿意，這婚約定然是作數的，而且婚期也不會再拖了，畢竟侯爺的的年齡和身份到了那裡。
但如果不滿意，多半這婚約也就不會再提。”
裴氏說：“按理說，瑤兒相貌是不差的，任誰也挑不出過錯來，但若是和雲兒放在一起，就太沉不住氣了些。”
裴氏站起來，六神無主的走了幾步，“反正雲兒也沒有看到帖子，要不然我們也不要跟她說候府老夫人下帖子的事，到了後日，直接帶了瑤兒去？”
秋痕知道她的脾氣，也不好發表什麼意見。
“不行，若是老夫人沒有見到她，必然會重新挑了日子上門來請，若是瞞著她的話，不僅目地沒有達到，反而得罪了她。”
裴氏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又一時沒有主意。“秋痕，你倒也說說，究竟怎麼辦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