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子楚精神好了很多,郡王妃鬆了口氣,安排車隊繼續前行。

只是周瑋看著沉穩了不少,一路上都沉著臉騎馬走在車隊最前面,鮮少與人搭話。

郡王妃雖然覺得奇怪,但因為忙著照顧子楚,也就沒有過多的心思細問。

半個月後的一個傍晚,車隊順利到了京城城門下。

近鄉情怯,安郡王妃下馬車,抬頭望著高高的城門上“臨都”兩個字。

這兩個字還是如此的剛勁有力,但在郡王妃記憶裡,已經過去了十年。

十年裡,她日日思念爹爹和阿孃,思念永昌侯府院子裡的一花一木,然而,這些都是在夢裡才能見到了。

而十年前,她是懷著怎樣一種少女的嬌羞和竊喜離開臨都,去的青州啊!

她偷偷擦了擦潮溼的眼眶,慢慢轉身將手遞給錦書,準備上馬車。

“姝兒,”一個蒼老而慈祥的聲音帶著輕顫傳入耳中,“是你嗎?姝兒。”

安郡王妃身子一振,含淚轉過身子,望著逆著夕陽走過來的一行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石青色褙子的老婦人,她一頭白髮挽成一個矮髻,上面插著一支翡翠簪子,墨綠色的抹額下,一雙熱切的眼睛含滿淚水。

“姝兒,我的兒啊!”在兩個丫頭的攙扶下,她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一把抱住安郡王妃,大哭起來。

“阿孃——”安郡王妃再也忍不住,伸手環抱住永昌侯府老夫人的腰,眼淚簌簌落下來。

“阿孃,姝兒不孝,這麼多年都不能回來看你。”

老夫人錘著她的背,哽咽道:“姝兒,這麼多年想死為娘了,阿孃以為這輩子,怕是等不得你回來看我一眼了。”

安郡王妃剛剛忍住的淚水又嘩嘩流了下來。

“我不管,這次你回來,一定要多住些日子。”永昌侯老夫人孩子氣地說,“我的女兒是嫁出去又不是賣出去,怎麼不能回來看我?”

旁邊眾人聽得又心酸又好笑。常落雲心下惻然,若是祖母和阿孃還在,怕也是捨不得自己跑來京城吧。

旁邊一名四十多歲氣質雍容華貴的夫人上前笑著勸慰永昌侯老夫人,“母親,你日日思念二妹妹,如今二妹妹終於回來了,怎麼還哭上了?

這次二妹妹回來,是喜事,你應該高興才是。”

安郡王妃也怕阿孃太過傷心生出個好歹來,忙擦了眼淚附和道:“阿孃,嫂嫂說得沒錯,這次我把子楚也帶了回來,讓他見見外祖母。”

她轉身朝身後的少年招手,“子楚,過來給你外祖母請安。“

孱弱的少年上前喊了聲:“外祖母。”

老夫人含淚端詳了一番,點頭道,“好,好,子楚一看就是個懂事有禮的,不像瑋兒猴子一樣。”

“祖母,你編排我什麼呢?”周瑋走上前來,逗祖母開心,“早知道你有了外孫便忘了親孫子,我就呆在青州不回來了。”

永昌侯夫人寵溺的看兒子一眼,說:“怎麼跟你祖母說話呢?也不怕你爹爹知道了揭你的皮。”

永昌侯老夫人呵呵的笑著家姑娘周瑋和子楚攬在懷裡,“外孫親孫,祖母都疼。”

一行人又笑了起來。

“母親,二妹妹和子楚她們一路辛苦,先讓她們回家裡洗漱休息,有什麼話我們慢慢說。”

永昌侯老夫人笑著道:“你看我光顧著高興,都糊塗了。”

永昌侯夫人衝周瑋說,“瑋兒,快扶你祖母上馬車。”

周瑋攙扶著老夫人道:“祖母,你慢一點。”

永昌侯老夫人任由周瑋攙著,“瑋兒,你去你姑母那裡,有沒有惹禍?”

周瑋一本正經地說,“祖母,你看我是那不懂事的人嗎?”

老夫人疼愛的用手指在他額頭上一點,說:“你看看子楚,文秀有禮,你要多跟他學學。”

“是,”周瑋衝子楚霎霎眼,“子楚,祖母那麼喜歡你,快過來攙祖母上車。”

老夫人輕輕在他頭上又拍了一下,看著她兩個孫兒越看越喜歡。

周瑋和子楚一左一右扶著她,她卻並不急著上車,而是走到少令娘子、裴氏、孔靈兒、常落雲、常落瑤一干人面前,溫和地說,“諸位娘子姑娘陪著我女上京一路辛苦,原本改請各位娘子姑娘到家吃頓便飯,只是今日倉促了些,等過幾日一定請各位到家坐坐,以盡地主之誼。”

大家道了謝。老夫人又寒暄幾句,才上了馬車。

郡王妃走了過來,說:“同行大半個月,終於順利到了京城,大夥先歇息兩日,先做調整,等過兩日,我再通知大家進宮的時間。”

眾人紛紛答謝。郡王妃又走到常落雲跟前,“常四姑娘,今日怠慢了,等過幾日,一定邀你到府上坐坐。

我阿孃也是個喜歡刺繡的,只是如今年歲大了,像你這樣心靈手巧的姑娘,她一定喜歡。”

常落雲道了些。

常落瑤冷眼覷著,心裡很不是滋味,偏偏少令娘子走上前來,“雲兒姑娘,大兄知道我回來,一定讓我們住在他家,進城後,我就不和你們同路了。”

常落雲答應著說:“娘子放心去,不用記掛我們。”

孔靈兒上前附在常落雲耳邊悄聲說:“雲兒,這次進宮,我專門給你準備了頂冠子,過兩日你到我家裡來,我再拿給你。”

常落瑤看她兩人親密,越發不忿。

但裴氏卻顧不了這些。雖然已經三月,但臨都的天黑的仍舊很早,太陽剛落山,天色就暮了下來。

裴氏看看天色不早,有點著急。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這麼晚了到哪裡找住處。

正想著,前面兩匹馬踏踏而來。

那兩人風姿不凡,特別是前面玄色衣服的青年,長身玉立,面容清俊,雖然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歲,但深沉冷峻,殺伐果斷。特別是那黢黑的目光閒閒掃過來時,更是說不出的矜貴。

一行人不自覺的看過去,碧煙卻突然睜大了眼,她拉拉常落雲的衣袖,說話都有點結巴“姑......姑娘。”

“你想說什麼?”常落雲望著慕景奕。

“公子,那是救你的公子。”碧煙雙眼放光,雀躍著想要跑上去。

慕景奕看到她們,勒緊馬頭,翻身下馬,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