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內,皇帝坐在龍椅上,微微眯著眼睛,望著下面左右而立的大臣。

“眾愛卿,夏國如今頻頻犯我邊境,邊境百姓苦不堪言,大批百姓只得湧入臨都,難道我堂堂大蘄,就只能束手無策,看著百姓受苦?”

“臣以為,”站在前列的勤國公手執笏板站了出來,“大蘄如今正是政通人和,如日中天,若是僅僅因為夏國幾個賊寇便發兵,實在是得不償失。”

“夏國發兵屢屢進犯我大蘄,國公爺豈能以幾個賊寇論之?”慕景奕說道:“夏國今日犯我邊境,明日便可伐我大蘄,狼子野心國公爺果真看不到?”

“慕侯爺言重了。”勤國公轉身對著慕景奕,“夏國積貧積弱,到如許多百姓連絲綢都沒有見過,布衣糲食,衣不蔽體。宮裡的綾羅全靠從蘄國買進,這樣一個國家,怎麼有實力跟蘄國抗衡?”

慕景奕淡淡道:“那請問國公爺,蘄國百姓穿著綾羅卻填不飽肚子怎麼解?”

“百姓能穿得起綾羅怎麼會填不飽肚子?”勤國公傲嬌地道:“想我大蘄的綾羅,早已聞名遐邇,百姓靠著綾羅致富,國家靠著綾羅強盛,有了綾羅,我大蘄可以到鄰國購買糧食,何須丟了西瓜去撿芝麻?”

“好了,”皇帝打斷道:“朕今日問的是夏國犯我邊境,伐還是不伐。”

“臣,主和。”勤國公道。

“其餘愛卿呢?”皇帝掃了下面一眼。

“臣,主和。”

“臣,主和。”

剛剛還站成兩列的大臣,開始陸續朝勤國公站的一邊走去,慕景奕這邊轉眼只剩寥寥幾人。

“慕侯爺,看來你是主戰了。”皇帝望著慕景奕,一臉深不可測。

慕景奕淡淡道:“臣以為,如今向夏國出兵不合時宜。”

“那你也是主和?”皇帝問。

“夏國屢屢進犯,這一戰必不可免。”

“哦,”皇帝身子微微前傾,“你既不主和,又不主戰,難道還有更好的籌謀?”

“臣以為,當下之重是開倉放糧,其次伐桑種糧。”

開倉放糧不奇怪,以前蘄國大旱時也開過糧倉救濟災民,但伐桑種糧這幾個字一出口,便如同水入沸油,一片譁然。

“伐桑?這是要讓蘄國倒退回去嗎?”

“慕侯爺真敢說,這可是跟整個大蘄作對呢?”

“桑樹伐了,百姓全部都去種糧食,和夏國一樣賣糧食嗎?”

也有不一樣的聲音,“慕侯爺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絲綢是重要,但沒有什麼比糧食更重要?”

“這幾年,蘄國的糧食都是從夏國進口,看上去是我們糧食得的輕鬆,但飯碗不在自己手中,終究沒有底氣。”

大殿內嗡嗡聲不覺,皇帝沉默了一陣,道:“慕侯爺,蠶桑是蘄國之本,若是擯棄蠶桑,便是擯棄了國之根本,朕當不起這個罪人啊!”

慕景奕朗聲道:“陛下,百姓安才能天下安,如今蘄國百姓食不果腹,雖有綾羅綢緞卻只能賤價而售。如今集市上,糧食短缺,更有不良商販坐地起價,若是再不開倉放糧,恐怕一入冬,流民成災,局勢便不可控制了。”

“慕侯爺真是聳人聽聞,”勤國公道:“臨都的流民相較於往年只是略有上浮,哪裡有慕侯爺說的這麼嚴重,只需要進入冬季,發動世家大族搭建粥棚,施上月餘清粥即可解決,何須伐桑種糧?”

“陛下,伐桑種糧主要是為了屯糧,如果入了冬,夏國掐斷了蘄國的糧食供給,那麼,吃不上飯的就不僅僅只是普通百姓,還有可能是這些王公貴族。”慕景奕道。

“簡直是無稽之談,”勤國公振振道,“陛下,夏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糧食,若是他們不把糧食賣給蘄國,他們要如何過冬?”

可知,過冬的物資除了糧食,還要有衣帛綾羅。

皇帝微微眯著眼,坐在龍椅上沒有說話。

勤國公見狀,轉身對慕景奕道:“慕侯爺,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侯夫人在青州還開著一個繡坊呢?”

慕景奕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侯爺總不能讓別人伐桑種糧,自己卻靠著絲綢綾羅大肆斂財,侯爺可是要想壟斷蘄國的絲綢交易?”

這話便說得太過了些,眾人視線一起轉到慕景奕身上,連皇帝也睜開了眼。

慕景奕昂然一笑,“國公爺言重了,我身為蘄國的臣子,自然將蘄國看得比我自己重要。我既然說出這樣的話,自然便會以身作則。

若是現在開始伐桑種豆,入冬便可收一季糧豆,百姓便可安矣。

到了明年夏收時節,蘄國勢必屯夠足量糧草,到時候若夏國再來犯,蘄國便可伐兵,護我大蘄安全。”

“陛下......”勤國公剛要說話,皇帝以手扶額,擺了擺手道,“今日暫且議到這裡,朕也乏了,改日再議。”

勤國公望了慕景奕一眼,垂下手退回到佇列裡。

慕景奕依舊神色平淡,恭送皇帝退朝。

剛到承德殿外,周瑋追了上來,“侯爺,若是夏國進犯,我願意請戰。”

慕景奕笑笑,“如今恐怕是你願意請戰,而陛下未必肯戰。”

周瑋譏笑道:“這些位高權重的大臣,忍得了恥辱,卻聽不了忠言。”

慕景奕笑笑,轉身朝前去了。

常落雲在晴翠閣吃了一碗銀耳羹,才回到自己屋裡。

這一段時間慕景奕都回來得很晚,常落雲畫了一張花樣子,覺得有點犯困,便歪在床上躺著。

剛躺下,便聽到外面有沉穩的腳步聲傳來,她剛想坐起來,慕景奕已掀開簾子進來。

常落雲半撐著身子笑著道:“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慕景奕扶著她的肩重新將她按在床上,“你難得午眠,累了就休息一下,不用管我。”

常落雲重新躺好,一雙晶亮的眼睛望著他,柔聲道:“怎麼了,心情不好?”

“也沒有,就是開倉放糧估計難以實現了。”慕景奕低著頭望著她,有點失落。

常落雲看著他半晌,道:“等入冬了我們搭個粥棚。”

慕景奕又道:“伐桑種糧估計也不成了。”

“我們將莊子上的桑樹都砍掉,今年就種上糧豆。”常落雲道。

慕景奕對上她的視線,深深地看著她,半晌才道:“雲兒,委屈你了。”

“和侯爺在一起,我不委屈。再說,我也是大蘄的子民。”常落雲溫和的笑道。

慕景奕看她良久,柔聲道:“那好,你再睡會,我去跟母親請安。”

常落雲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剛剛眯了一會,這會一打岔,反倒新鮮了。”

“那好,你跟我一起去跟母親請安吧。”慕景奕笑著道:“這段時間瓊林苑的菊花開得極好,給母親請過安,我們去賞菊,再到盛樓去吃螃蟹。”

常落雲好久沒有出門,一聽也是十分高興。她可只聽說過瓊林苑的牡丹有名,還不知道瓊林苑也有菊花。

到了秋冥居,慕夫人正好午眠剛醒,兩人等了一會,慕夫人才梳妝好出來。

她穿著一件松香色褙子,氣色比起前段時間要好一些。

慕景奕和常落雲向她請安,她笑著問了幾句話,便道:“景奕很久沒有這麼早回來過了,今日難得,你帶雲兒去逛逛吧?”

慕景奕笑道:“我也正有這樣的想法,母親可和我們一起去?”

慕夫人笑道:“你們小夫妻一路,我跟你們去做什麼?罷了,你們自己去玩吧。”

慕景奕和常落雲從秋冥居出來,迎頭便撞見一個穿著鵝黃色紗裳的女子帶著一個丫頭走過來,,看見他們,女子笑著迎了上來。

“景奕哥哥,好巧不巧遇上你,怎麼?你們要出門去嗎?”蓮真嬌俏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