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是籠子?安郡王怔忡,旋即又恍然笑了起來,“朱鈺已經死了,你還在跟一個死人計較?”

“正因為她是死人,我就算想計較也沒辦法計較。”郡王妃哂然一笑,“人死了,在活著的人心裡就是無法超越的存在,就算遇到再好的人,也是沒法比較的。

“既然如此,我又何苦跟一個死人去比什麼?那不是自己為難自己嗎?王爺你說我說得可對。”郡王妃笑得意興闌珊。

安郡王懶懶地應道:“王妃說的對。”

“可若是這次回了青州,你可以在王府釀情醉,也可以找常家五姑娘談緙絲呢,你可還願意回去?”安郡王問。

“王爺這是放下了朱鈺?”郡王妃抿著唇笑。

“斯人已逝,談不上放下放不下,也許母妃做得對,是我自己沒想清楚。”安郡王目光沉沉,“以往是我對不住你和子楚,然而如今,不會了。”

他望著安郡王妃,“靜姝,子楚是我的兒子,我不可能讓他一直跟你住在外祖家裡,他需要一個父親,你果真忍心跟他分開?”

安郡王妃心裡怦怦跳了起來,籠在繡中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這才是他真正想說的吧,若是她不回青州,便要把子楚從她身邊帶走。

子楚是她的軟肋,她可以放棄夫妻之情,卻舍不了母子之情。

郡王妃緩緩鬆開拳頭,嫻靜地道:“子楚身體剛好一些,我怕回了青州......。”

“子楚遲早是要回青州的,如今他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你也莫要過於擔心。”安郡王緩緩道,“臨都實在不宜久留,母后七七過後,我們就回去吧。”

郡王妃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他說的不錯,子楚是安郡王府世子,怎麼可能跟她一直留在臨都。

時間長了,就算別人不說,只怕聖上也要過問了。

安郡王妃嘆了口氣,“慕侯爺和常四姑娘過不了幾天應該也到臨都了,倒是還趕得及吃她們的喜酒。”

慕景奕和常落雲已經快要到臨都了。

越往臨都,桑樹越來越多。良田變桑田,而正是這成片的桑田,成就了蘄國絲綢之國的美譽。

但也正是這成片的桑田,讓臨都米貴。和上次到臨都不同的是,沿途多了許多賣生絲的農人,她們將生絲直接擺在道路兩邊,成堆的銷售。

常落雲下了馬車,隨便在一個地攤前撿起生絲細看。

擺攤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看見有人來看,眼裡立刻放出期待的光芒,“姑娘,這是上好的生絲,你若要的話可以便宜一些。”

常落雲看那生絲手感細膩光滑,絲質極好,便問道:“以往這樣的絲賣的很俏,如今怎麼這樣賤賣了。”

女子鬱郁道:“姑娘好眼力,我家的絲品質是極好的,去往年,都是還沒出絲就被提前預定了,但今年到現在還沒人前來收購,現如今一家人都等著賣了這些絲去換糧食。”

“是啊,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旁邊一個賣絲的婆婆湊了過來,擔憂地看著路上人流湧湧,“這麼多人到臨都,只怕明日米又要漲價了。”

“婆婆,我餓。”旁邊一個四五歲的小童流著鼻涕,用手拉了拉婆婆。

婆婆嘆了口氣,蹲下身子,“永兒乖,等婆婆賣了這些生絲,就去買米給永兒做飯。”

常落雲放下手裡的絲,對碧煙道:“你把她們的絲都收了罷。”

女子和婆婆沒有想到常落雲有這樣的大手筆,驚喜之餘,趕緊將自家的絲都拿了出來,“謝謝姑娘,這回我們可以多換點米回去了。”

常落雲上了馬車,慕景奕正倚在車上翻著一本書,看她進來,道:“怎麼樣?這裡的絲好不好?”

常落雲在他對面坐下,“絲是好絲,只是價格比去往年低得多,還賣不出去,這些蠶農日子也不好過。”

“這是自然,如今這局面,誰的日子也不好過。”慕景奕合上書,緩緩道:“雲兒,婚宴過後,我可能又要去戍邊了,夏國如今蠢蠢欲動,邊境已經很不安寧。”

“若是我不讓侯爺去,侯爺會為了我留下來嗎?”常落雲望著慕景奕認真問。

“雲兒,我是蘄國的子民,受的是朝廷的俸祿,保護蘄國是我的責任。”慕景奕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一些。

“這不就是了,”常落雲莞爾一笑,“侯爺既然不願意為了我留下來,那就去吧,只是你要答應我,平安回來。”

慕景奕愣了愣,眼神越發深邃如潭,“我答應你,一定平安回來。”

“這樣不算,要拉鉤。”常落雲伸出小指,俏皮的道。

慕景奕笑著伸出小指與常落雲的手指勾在一起,聲音暗啞道:“我答應你,一定平安回來。”

常落雲俏皮一笑,“我相信。”

慕景奕看著她良久,道:“聖上仁善,他未必會選擇迎戰,有可能仍舊主張談和。只是這談和,對於狼子野心的夏國來說,未必會願意。

先帝和當今聖上,重文輕武,武官被打壓削權,軍隊裁軍削減開銷,若真是夏國挑起戰事,蘄國岌岌可危。”

“如此說來,蘄國要亡了嗎?”常落雲問。

“也不是,有糧天下安,如今雖然已經入秋,但還可以種植豆類。”慕景奕道:“若是搶在這幾月屯下一定數量的糧食,百姓能夠安穩下來,然後強軍一至對外,夏國必然忌憚。”

“既然侯爺已經看到了這點,朝廷那麼多大臣,難道沒有人上奏聖聽?”

“自然有,但是有人不敢說,有人為了自己的私心不願說。但不管怎樣,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了。”

常落雲聽明白了慕景奕的意思,她的手沁出了汗來,若是惹了聖怒......,但也沒有什麼好怕的,既然他這樣說了,她相信他就是。

八月十五前一日,慕景奕和常落雲回到了長平侯府。

慕夫人早已笑著坐在正廳。慕景奕和常落雲進屋,端端正正朝她磕了頭。

慕夫人看著下面跪著的一雙兒女,心裡百感交集。她取下自己手上的一隻玉鐲遞給常落雲,“你們也累了,早點去休息吧。”

常落雲起身,朝著慕夫人屈膝施禮。

慕夫人微微笑道:“既然嫁到侯府,你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有什麼儘管跟我說。”

慕景奕和常落雲出去後,雲彩攙著慕夫人站起來,“夫人,你對侯夫人可真好。”

“這進門就是一家人,我只有景奕這麼一個兒子,現在他成了親,我便將媳婦當成女兒一般,我不就有兒有女了嗎?”

雲彩愣了一下,笑著道:“夫人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