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奕一向起得早,等常落雲醒的時候,慕景奕已經晨練回來。
常落雲看到他,瞬間緋紅了臉孔,昨晚上之後,只覺得他這個人也變得不同了。
慕景奕眼睛耀如星辰,語氣中是從未有過的慵懶寵溺,“還早,怎麼不多睡一會?”
常落雲用青鹽漱了口,居然不敢迎上他的視線,“今日不是要出發去臨都嗎?起遲了怕路上太趕。”
“路上也不用太趕,若是累了,停下來歇息就是。”慕景奕笑著說,“離中秋節還有好幾日,我們中秋節趕到臨都就可以了。”
“到臨都要半個月,今日出發恐怕都趕不上了,哪裡像你說的那麼輕鬆。”
慕景奕但笑不語。
侯府的宴席定在中秋節之後,所以一路上時間留得很充裕。更何況,常落雲說的時間是她們上次去臨都的需要的時間。
而他從青州到臨都,五六日足夠了。
常落雲洗漱好後,和慕景奕一起出來吃早食。
梁啟已經安排好車隊,碧煙輕羅也收拾好了箱籠讓小廝搬上了車。
常落雲默默吃完早食,便上了馬車。
沒想到只過了半年時間,便又要去臨都,而且,這次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好在青州的一切都交給延慶叔,她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正想的出神,一轉頭,視線對上慕景奕的視線,她的臉一紅,不自然的摸到臉上,“我臉上有髒嗎?”
慕景奕笑著搖搖頭,“沒有。”
“那你看什麼?”話一說完,她自己先笑了起來,“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還怕你看不成。”
這輛馬車是慕景奕為了這次大婚專門定的,外面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但裡面寬敞舒適,還專門設了暗格和茶几,可以在裡面喝茶吃飯看書歇息,自然十分舒適。
慕景奕笑著遞給她一盞茶,“這次倉促了些,也不知道莊子上的柿子紅了沒有?那柿子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柿子。”
常落雲接過茶,“我記得我去莊子的時候是六月份,那時候柿子還沒有成熟,你如何吃過?”
慕景奕淡淡笑道:“我每年都會去莊子上看看,好幾次正好趕上柿子成熟。”
“你每年都會去莊子上,我為什麼不知道?”常落雲奇道。
“只是順路路過而已,知道你好,便沒有見的必要了。”慕景奕依舊笑容淡淡。
常落雲皺了皺眉,放下茶盞,“侯爺這話說得奇怪,什麼叫知道我好,便沒有見的必要了。
難怪這麼些年,你明知我在找你,卻不肯見我一面,了我心願,難道侯爺認為我的想法在你心中實在不值什麼,你根本不屑一顧?”
怎麼說來說去,又繞到了那件事上。慕景奕有點頭疼,“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常落雲道:“那侯爺是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們之間的一切,完全在你掌控之中,所以說就連見不見面,何時見面,都是你說了算?”
常落雲漲紅著臉,努力憋回淚水。
慕景奕有點無措,他也沒有說什麼,真不知道她何至於要氣成這個樣子。
但看到她的樣子,他嘆氣道,“你那時還小,我卻是戍邊的將士,若是我回不來,不是白白耽誤了你。”
常落雲越發生氣,她含著淚道:“侯爺是想給我你覺得好的,但你卻不知道我心裡想要什麼?侯爺就是這樣自作主張,不尊重人的嗎?”
慕景奕愣了愣,沒有說話。
“侯爺說瞞著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為了讓我能夠和你平等相處,可是,你這樣瞞著我,難道我們就是平等的嗎?
你知道我,而我卻不知道你,所有的決定,你從未問過我願不願意,就決定了,這就是侯爺想要的平等?”
慕景奕沒想到自己給她的是這樣的感覺,如果她是這樣想,難怪要生氣了。
常落雲擦了擦眼,“還請侯爺給我一個明示,是不是以後,我們的事情,還是侯爺一個人就可以做決定了。”
慕景奕認真的看著她,“你放心,我所有的決定,都只是為你好。”
“可是,我是你什麼人?”常落雲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沾著潮氣,“我難道不是侯爺選定的妻子?還是侯爺到現在都不能信任我?”
慕景奕將她輕輕攬在懷裡,“雲兒,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前是我自大了,我答應你,以後所有的事情都和你商量。”
常落雲道:“侯爺可不要哄我。”
“不哄你,”慕景奕沉沉地道:“雲兒長大了,有些事情可以替我分擔了。”
常落雲將頭貼在她的胸口,聽著他低沉有力的心跳,喃喃道:“若是當年我知道阿孃為了我舍了她的性命,我一定不會要她那樣對我好,我只要她陪著我。
所以,侯爺,不要自以為是的對我好。”
慕景奕下巴抵著她的頭髮,聞著她幽幽的髮香,低聲道:“是我錯了。”
到第二日傍晚,慕景奕突然問,“雲兒,你想不想看看滄州的落日?”
“滄州?”常落雲奇怪道:“都到滄州了嗎?”
她剛剛睡了一覺醒來,居然就到滄州了。
而上次,到滄州可是整整走了四日呢。
慕景奕叫停馬車,跳下車,朝她伸出手。
常落雲被他握著跳下馬車。
車隊正行走在曠野中,蒼茫天地間,一輪紅日正朝山下墜落。
陽光照著的山頭,耀眼明亮,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暮色正起,明明暗暗,壯麗中透著說不出的悲涼。
慕景奕曲著食指放到唇上,打了個響亮的唿哨,片刻,一匹黑馬便披著耀眼的金色從路的盡頭跑了過來。
轉眼,那馬已經跑到慕景奕跟前,咻咻噴著熱氣,刨著蹄子,似要奔騰而去。
“梁啟,我們在前面驛站匯合。”慕景奕話音未落,已經翻身上馬,他將手遞給常落雲,常落雲剛把手遞給他,他一用勁,便將常落雲帶上馬。
那馬也是通靈,立刻撒蹄朝前疾馳而去,瞬間便將車隊甩在了後面。
慕景奕將常落雲護在身前,任憑那馬疾馳,也不去拘束它。
常落雲迎著鋪面而來的景物,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氣湧上心頭。
“怎麼樣,心情有沒有好一點?”慕景奕問。
“我何時心情不好了?”常落雲的笑聲散落在風中。
空曠的原野裡,一馬兩人疾馳而過。
身後落日溶溶,耳畔西風烈烈。
前面究竟會有什麼,等著她的又會是什麼,此時此刻,常落雲什麼也不願意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