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紅,你不是回老家去了嗎?”江氏疑惑道。

茜紅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江氏每日到老太太跟前請安,自然十分熟悉。只是後來有一段時間,江氏好久沒有見到她,問起來才說是在老家尋了門親事,已經回去了。

江氏為此還有點悵然,想著若是早知道她要成親,自己怎麼也要隨一份禮,也不枉她盡心盡力照顧老太太一場。

茜紅衝她微微屈膝算是行了禮。

三老太爺掀起眼皮看了看茜紅,依舊平靜無波,“你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

“是。”

“裴氏說前面作證的兩個丫頭都是被雲兒收買了?”三老太爺語氣揚了揚。

“老太爺,裴氏作孽太多,自然會有人出來揭發,何須四姑娘刻意收買人心。”

“嗯,你倒是說說,裴氏都作了什麼孽?”三老太爺身子往前傾了傾,一副認真聽的樣子。

“那日老夫人心情很好,胃口也不錯,剛吃完午食,正好看到廚房新做的米糕,她便吃了一塊。”茜紅皺著眉頭回憶,“不到半個時辰,老夫人便面色發青,暈了過去。”

茜紅一雙眼睛含淚悲憤地看著裴氏,“大夫說,糕點裡面有毒,這種毒物少食可令人神志不清,多食可以致命,而且,這種毒物根本不是蘄國能有的。”

“既然蘄國沒有這種毒物,那這毒物又是何來?”常寬哆嗦著嘴唇。想當初,母親臨終前昏迷了很久,作為兒子眼睜睜看著母親受苦卻無能為力的那份心痛,豈是旁人能夠體會的。

裴氏臉色蒼白,一雙眼睛血紅,嘶聲道:“就算你疑心我,但我一個內宅婦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我有毒害老太太的心思,我也要有能找到西域的毒物的本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簡直是顛倒黑白。”

茜紅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緩緩收回視線,“我起初也覺得疑惑,常家人口簡單,誰會有那些東西。哪裡知道,一次機緣巧合,居然讓我找到了毒物的來源。”

偌大的祠堂除了茜紅的聲音,沒有一絲雜音。眾人盡都安靜的聽著。

略顯蒼涼的女聲在祠堂繼續響起,“老夫人走後,有一天裴姨娘讓我去給她兄弟裴城的鋪子送東西,我本來是不想去,奈何推拖不得,只得過去。

哪裡知道......哪裡知道......”茜紅聲音微顫,羞憤的用手擦了眼淚,好半天語氣才平和下來。

“這就是裴姨娘和她兄弟設的一個局,事已至此,我只能做了裴城的娘子。”

裴氏鄙夷:“你自己勾引了我兄弟,還說我們設局,真是恬不知恥?”

茜紅哽咽:“你也不用說話這麼難聽,人在做,天在看,時候到了自然分辨得清。”

裴氏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倒是沒有說話。

江氏同情的看了茜紅一眼,怪不得這丫頭走得這樣無聲無息,原來是個苦命的。

茜紅吸了吸鼻子,“裴城是個生意人,後來我發現他隨時跟西域的商人聯絡,我突然想到,毒害老太太的毒物是不是從他那裡來。

但裴城一向謹慎,我一直問不出個所以來。幾個月前,他運一批絲綢到鄰國,被查獲沒收了絲綢不說,自己也以走私罪入獄。

沒想到的是,這次居然查出他在幾年前從西域商人手中買過毒物。”茜紅看裴氏一眼,“裴娘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裴氏冷哼一聲,“裴城買過毒物,跟我有什麼關係,他雖是我弟弟,也不見得幹什麼都是我指使的。”

常落雲冷笑道:“你果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雲兒,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你若再這樣紅口白牙栽贓我,就別怪我翻臉?”裴氏嘴硬道。

“好,你不肯認,我自然有辦法讓你認。”常落雲朗聲朝外面道:“延慶叔,你把人帶進來。”

眾人倶朝門口望去,只見王延慶帶著一名穿著寶藍色團花袍子,散著發,佝僂著身子的男子走了進來。

“裴城!”

裴氏面色灰敗,“你怎麼會在這裡。”

裴城躲在王延慶旁邊,目光閃爍,低著頭不敢看裴氏。

常落雲道:“裴城,你若想免受牢獄之苦,便將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

裴氏面色大變,她踉蹌著衝著裴城直撲過來又抓又撓,聲嘶力竭哭喊道:“裴城,我是你親姐姐,你怎麼能幫著外人來禍害我啊,你這殺千刀的。”

裴城弓著背,曲著手臂護著臉。饒是如此,他的臉上還是被裴氏尖利的指甲撓出了兩道血印。

“好了,”常三老太爺實在看不下去,一巴掌擊在扶手上,怒道:“這又哭又鬧狀如潑婦,真是成何體統。老二,你將裴氏拉下去,讓他說。”

他一指裴城,“裴氏既然是你親姐姐,你定然也不會冤枉她,你就將她如何用毒藥毒害我嫂嫂的事情說出來就行。”

常璞無法,只得下去將裴氏擋在身後,阻止她繼續哭鬧。

裴城用袖子擦了擦額頭,越發汗流如漿。

偌大的祠堂便只有裴氏低低的咒罵和哭泣聲。

裴城看了眼裴氏,又看了眼常落雲,無奈道:“姐姐,都到這時候了,你就招了吧!”

裴氏一雙眼睛恨得要爆出來,“你這個畜牲,枉自我自小護著你想著你,沒有想到你卻連你親姐姐都不認。”

裴城一聽,也來了脾氣,“若你真是護著我想著我,為何我在獄中這些日子你不聞不問?”

裴氏心裡自苦,“我問,我怎麼問?你就為了這個要害死你姐姐?”

“我什麼時候害你,是你讓我給你買了毒藥,說是隻要常家老太太一死,韓氏失勢,瑤兒便可以與長平侯府結親,從此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祠堂裡寂靜無聲,針落可聞。

裴氏打了個機靈,駭然道:“我沒有,我沒有,你胡說,你胡說。”

常三老太爺一臉沉重的站起身來,“老大,老二,事情已經很清楚,不用再問了。

裴氏毒害婆母嫁禍嫡妻,實屬罪大惡極,要怎麼處置,還用我教你們嗎?”

常璞臉色灰敗,“三叔公,可是瑤兒和允兒......”

常三老太爺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捻鬚沉沉道:“當初韓氏可以為了雲兒,為了常家,含冤觸柱而亡。

裴氏......她但凡能夠為常家,為瑤兒和允兒考慮考慮,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裴氏伏在地上,哀聲大哭。

常璞顫抖著手道:“裴氏,你做的事天理難容,你......自裁吧。”

“老爺,”裴氏渾身一震,哭著撲過來緊緊抱住常璞的腿,“老爺,是嫣兒錯了,你就放過我這一次,我一輩子吃齋唸佛,向老太太和韓娘子贖罪。”

常璞握緊拳頭,閉了閉眼,流下兩行淚,

“長生,將裴氏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