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落雲傲然道:“我既然敢說我阿孃是冤枉的,那自然就是有了足夠的證據,若是父親不願意聽我說,我自會找地方去說。”

常璞眯了眯眸,女兒大了,有出息了,可以不把父親看在眼裡了。而自己這個父親,偏偏奈何不了她了。

他哀嘆一聲,“既然有足夠證據,明日你回家裡,將這件事情說清楚。”

“這件事情涉及到很多人,在家裡怎麼說得清楚?”常落雲道:“我要開祠堂。”

“開祠堂?”常璞有點猶豫。

自從韓氏在祠堂觸柱身亡後,常家祠堂這幾年除了較大的祭祀,平日就沒有開過。

家醜不可外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常璞一到祠堂就會想起韓氏慘死在那裡,多多少少有些不吉。

常落雲看他猶豫,微微仰著頭說:“當年阿孃就是在祠堂死的,我要在常家列祖列宗面前和所有族人面前讓毒害祖母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還我阿孃一個清白。”

常璞悶了好一陣,才吩咐道:“長生,明日去請三老太爺,開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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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宴席散後,趁著常璞不在,她沒有立即回庫房,而是悄悄到了常落瑤房間。

從臨都回來後,常落瑤鮮少出門。她不是不知道裴氏被常璞關到了庫房,但她能怎麼辦,父親這次是真的生了氣,再怎麼說,也要等他氣消了才好去替阿孃求情。

常落瑤沒想到裴氏自己跑了過來,倒把她嚇一跳。

“阿孃,你到這裡來,不怕爹爹知道嗎?”常落瑤已經知道父親氣恨阿孃的原因是失去了兩個莊子。

說實話,這件事情只能怪阿孃,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居然會去相信她那不靠譜的舅舅。

裴城以前就是個浪蕩子,只是這兩年做生意發了點財,才在青州城內開起鋪子,買了院子,勉強過得有點人樣。

裴氏用手摁著眼皮,“瑤兒,我這眼皮跳得厲害,連帶著我這心裡也七上八下的。

你也知道,這次掃把星帶了御賜牌匾回來,她一向對我懷恨在心,你說你父親會不會為了牌匾將我捨棄。”

裴氏憂心忡忡,“我怎麼樣倒是沒有關係,可是我就是擔心,若我有個三長兩短,瑤兒,你和允兒可怎麼辦才好。”

常落瑤這段日子已經夠難受的了,如今看裴氏這般進門就哭,越發心裡煩躁,“阿孃,就算爹爹生氣,最多罰你兩天就是了,難不成他還會把你攆出常家去?”

裴氏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攆出去我倒是不怕,有你和允兒在,我至少還有盼頭,怕只怕,你爹他不肯給我活路。”

“莊子莊子,不就是兩個破莊子,”常落瑤生氣的站起身來,“你也不用擔心,這家裡不僅僅只是她才會刺繡,我好歹也憑著繡進宮給太后繡過繡品,實在不行我繡幾幅繡品賣了把莊子替你贖回來就是了。”

“我的兒,難為你有這份孝心,”裴氏紅著眼睛,“怕只怕,你爹惱我的,不關是莊子的事情。”

“阿孃還有什麼事瞞著我?”常落瑤道:“若是果真如此,阿孃可以先告知一二,萬一爹爹使出什麼手段,我們也好應對。”

裴氏眼神閃爍,“也不一定就還有其他事情,我也是瞎猜的。”

裴氏猶豫,畢竟當時那掃把星年紀還小,她能知道什麼?

她重新梳理了一下,又有了底氣。

她怕什麼,這件事如今只有天知地知,她和裴城知道,其餘知道一二的人已經全部打發了,事情過去這麼久,事不關己,誰又會出來得罪人呢。

裴氏心安了不少,“瑤兒,允兒還小,阿孃現在就指望你了,若是能將莊子贖回來,你爹爹心一寬,說不定就會放我出來。”

裴氏這裡正打主意怎麼能夠不被關在庫房裡,常璞和常寬卻在商議明日開祠堂的事。

“哥哥,”常璞一臉愁容,“都怪我治家不嚴,才有了這些禍事。

雲兒她說有證據證明韓氏的清白,可若是韓氏清白了,毒害母親的就另有其人,

哥哥,這件事情,都怪我當時太糊塗,沒有查清楚,枉害了韓氏性命。”

常寬嘆了口氣,看到常璞的如今的樣子,他也真不知道說什麼。

他這個弟弟,壞就壞在就太偏袒裴氏和她的兩個孩子了。

但被毒害的也是自己的母親,如果兇手另有其人,於情於理,他都不應該放過殺害母親的兇手。

“哥哥,你說若真是裴氏做的,要怎麼辦?”常璞抻著袖子擦了擦眼睛,六神無主,“裴氏罪有應得,可是瑤兒和允兒呢?”

常寬一臉複雜的望著常璞,“既是要開祠堂,想必雲兒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不管怎樣說,我支援雲兒。

我不能讓毒害母親的兇手就這樣逍遙法外。”

“哥哥你也這樣想?”常璞一臉苦楚。

“雲兒不是那喜歡生事的孩子,當年我就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只是人證物證確鑿,我就算有疑問,也只能藏在心裡。

後來韓氏死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如今,既然雲兒找到了證據,我就算再無能,也絕不會姑息毒害母親的兇手。”

常璞惶惶站了起來,“可是,當年毒藥確實是在韓氏屋子裡找到的,難道這也會有假?”

常寬定定看了他良久,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常璞膝蓋一軟,噗通跪在常寬面前,“大哥,若真是裴氏,求你一定看在允兒和瑤兒的面上,饒她一命。若這件事傳出去,這個家就毀了啊!大哥——”

常寬深深吸了口氣,望著面前的弟弟,若不是他一味的偏袒,裴氏何至於走到如此。而母親和韓氏......也不會白白丟了性命。

而云兒,更不會到鄉下受了那麼多苦楚。

他伸手將常璞攙了起來,“如今這件事,你真覺得是我們可以做決定的?”

常璞含淚握著常寬雙臂,“哥哥,雲兒最聽你的話,你去跟雲兒說,如果真是裴氏,便將她囚禁在庫房內,終身不得出來一步,她定然會同意。

畢竟,瑤兒和允兒也是她的兄弟姐妹,她不會不顧念他們的。”

真是糊塗!到此時,他還想著饒裴氏一命。

雲兒跟裴氏之間,豈是能說說就可以解決的。換作是他,也是恨不得將兇手繩之以法,抽骨剝皮。

“你先回去吧,”常寬一臉倦色,“畢竟事情都還沒有個定論,你也不能斷定裴氏就有罪。”

“哥哥!”

常寬雙目微闔,拿起案頭一本書隨意的翻著。

常璞站了一陣,知道讓常寬去做說客已經無望,只得轉身走了出去。

事到如今,就算他不要御賜牌匾,雲兒大概也是不會放過裴氏了。

韓秀竹死後,常璞一直沒有納妾,屋裡只有裴氏一人。這麼多年,不管是真是假,多少有些情意。讓他看著她去死,他不忍心。

這個家,是要散了啊!

常璞掩面哽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