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驚豔的不光只有皇帝,還有安郡王。

他掩飾住眼裡的驚訝,複雜地看了常落雲一眼。

如果說《桃夭》是用緙絲故意吸引他注意的話,這幅《祝壽圖》就是用的另一種繡法。

不得不說,她在配色和繡技上,較之朱鈺有過之而無不及。

藍色緞料低調奢華,彩雲間侍女手持羽毛宮扇伴著王母駕乘鸞鳳飄然而至,瑤臺上福祿壽三星行禮恭迎。

梧桐、松、柏、仙桃、靈芝、菊花、月季等象徵福壽綿長的景物繡得莊重秀麗,瑤臺、青山、彩雲、水浪繡的一塵不染,恰似仙境。

“好,果真是好。”太后不吝誇讚,“我只說前面的牡丹圖已經是好的了,沒想到這幅更好。”

錢貴妃靜靜的看了一陣,噗嗤笑了起來,她朝太后福了福,笑著說,“恭喜太后,賀喜太后,在壽辰上能得此佳品,實屬吉祥。”

所有人都看向她。安郡王淡淡瞟了她一眼,繼續喝茶。

太后微微一笑,“那貴妃你說說看,這幅繡品好在哪裡?”

錢貴妃抿嘴一笑,“這幅繡品裡的王母和太后肖似,常四姑娘在此之前並沒見過太后,卻繡出了和太后肖似的王母,是不是吉兆。”

常落雲抿唇一笑,錢貴妃果然是個妙人兒,連這也看得出來。

大凡是富貴人家的老太太,大都面容慈祥,氣質雍容華貴,太后正好穿著黃色的吉服,梳著一樣的髮髻,若說是跟《瑤臺祝壽圖》上的王母相似,也還真有幾分相似。

眾人便笑著點頭:“果真和太后有幾分相像。”

“常四姑娘不是繡的太后吧?”

這一通奉承把太后聽得十分高興,“常四姑娘,你到哀家跟前來,跟哀家好好說說,你這幅祝壽圖裡繡的是不是哀家。”

常落雲落落大方走到太后跟前,屈膝一禮道,“太后娘娘金安。繡祝壽圖時,民女正冥思苦想王母要繡成什麼樣,不料那日晚上就做了一個夢,夢裡便是這樣一個面容慈祥的貴婦人。

早上醒來,我憶起夢中人的模樣,便繡了下來。剛才錢貴妃說像太后,我細細瞅著,果然有幾分像。”

既然有人故意討太后歡心,她沒有煞風景的道理。

太后一聽果然高興,笑著說,“果然是吉利,皇帝,你看呢?”

皇帝正色道:“常四姑娘沒有見過母后,卻能在夢中得遇母后,並繡到祝壽圖上,這是母后福澤深厚,精誠所感,才能在壽辰上得到這樣一幅繡品。”

錢貴妃撇了撇嘴,這也算是個上道的,只可惜,白白做了一枚棋子。

皇后讓郡王妃從青州帶繡女過來,不就是為了分寵嗎?那她就成全她好了。

太后越發高興,端詳著常落雲道,“常四姑娘不僅繡技好,模樣也很周正,真正是極其難得。

皇帝,你看呢?”

“常四姑娘蕙質蘭心,小小年紀就能繡出如此佳作,實在難得。”

“祝壽圖只是一面,還有好的呢?”安郡王妃笑著朝抱琴錦書道,“把另一面展開。”

抱琴錦書含笑將祝壽圖翻了一面,一幅仙鶴圖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雙面繡大家都見過,無非就是繡布正反兩面繡面一致,更精緻一些的,也只是兩面呈現的畫面有細微的差異。

而像這一幅,連底布顏色都不同,畫面更是美輪美奐的,眾人還沒有見過。

面前的松鶴圖,黃娟底上繡面妍麗清雅,翻湧喧鳴的山泉之畔,峻峭的青灰石上立著一隻仙鶴,意態悠閒,氣度不凡,石伴薔薇綻放,翠松橫空斜出,騰垂松枝,松塔結實,靜動相映,神彩煥然。

更讓人驚歎的是繡工尤其精湛,將筆法墨度,山石皴染,繡得古樸典雅,令人賞心悅目。

眾人睜大了眼,錢貴妃眼神複雜的看向常落雲,心裡似被澆了一瓶子醋,又酸又辣。

她有點後悔自己的輕敵了,若早知道她有這樣的技藝,自己便不會說什麼王母像太后的傻話。

這哪裡是顯得自己大度,完全是給自己找對手。

皇后最先笑了起來,“常四姑娘這樣的繡法,我還從未見過。”

皇帝擊掌笑道:“確實妙極,能繡出其中任何一幅繡面已是難得,更何況是雙面都如此精緻。這樣的繡技,只怕蘄國再難找出第二人了。”

安郡王意味深長的看了王妃一眼,原來,她這次刺繡大賽還真不是為了他啊!

安郡王妃笑道:“當日在青州刺繡大賽上,常四姑娘以一幅《桃夭》震驚全場,如今這幅雙面繡,更是將刺繡技藝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常四姑娘技藝了得,我倒是有個想法,不如讓她將這技藝教給宮裡的繡娘,把蘄國的刺繡技藝發揚光大。”

“這主意不錯,”皇帝龍顏大悅,“聽郡王妃說到常四姑娘的《桃夭》震驚全場,朕倒是想開開眼,也不知道這幅繡面帶來了沒有?”

郡王妃笑道:“這麼好的東西,臣婦不敢藏私,已經和這次給太后的繡品一起帶來了。”

抱琴錦書將手中繡品小心收好,雙手捧給太后的宮女,才重新從匣子裡取了一個卷軸,慢慢展開。

屋子裡突然春光明媚,眾人眼前一亮,恍若走到三月春光裡,連心情都明媚起來。

“真是好啊!”靜息幾秒,太后喃喃道:“這幅繡面一開啟,連哀家都覺得空氣裡多了桃花的味道。”

皇后也沒有想到這幅《桃夭》居然這麼好,她笑著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常四姑娘可有許配人家?”

常落雲還沒說話,皇帝便一揮手製止道:“皇后莫要掃興,容朕好好看看這幅桃夭。”

皇后便抿唇笑著不語。

錢貴妃快要沉不住氣了,先前兩幅已經夠讓她不虞了,現在這一幅一開啟,讓她的繡品如何還入得了皇帝的眼。

皇帝看了半晌才抬起頭來,“你這暈色是如何做到這樣自然的,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當真不敢相信。”

常落雲道:“民女自己染的絲線要比市面上賣的絲線多出幾個色階,顏色便更逼真一些。”

皇帝沉吟道:“你小小年紀,能有這般成就,實在難得。你想要什麼賞賜,朕可滿足你。”

“民女才疏學淺,不敢居功請賞。”

皇帝想了想,道:“拿筆墨。”

宮女立刻鋪紙研磨。

皇帝站在案前,左手攬袖,右手執筆,揮毫寫下四個大字。

“錦繡流光。”

皇帝端詳著酣暢淋漓的四個大字,大聲道:“常四姑娘當得起這四個字,御賜常四姑娘錦繡流光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