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璞一個趔趄,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你說什麼,莊子當出去了?”常璞雙手發顫,“我們常家一大家子的嚼用就靠著這兩個莊子,是誰這麼大膽竟把莊子當了出去。”
白掌櫃袖著雙手,低著頭不敢說話。
常寬也是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裴氏暈了頭,居然做出這樣顧頭不顧尾的事來。
十多年前,常家靠著名繡坊掙下了三個莊子,老太太當時就說的很明白,這繡坊完全是靠著韓氏。
掙下的三個莊子常寬一個,常璞兩個。
也就是這三個莊子,讓常家兄弟兩大家人衣食無憂。
常寬和江氏是明白人,一直都記著韓氏的情。
雖然證據確鑿說是韓氏毒害老太太,但常寬和江氏心中始終心存疑惑。
這也是常落雲去京城,常寬讓江氏去送盤纏的原因。
而現在,裴氏居然典當了莊子,她不是砸了常家的飯碗嗎?今後靠著青浦的那點俸祿,如何支撐得起常家這一大家子?
常璞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他一隻手撐著桌子,另一隻手抖抖索索指著白掌櫃,“你.....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白掌櫃越發覺得憋屈,他也是前幾天廚房的告訴他沒有糧食了,讓他想想辦法。
他才到莊子上去走了一趟,原本想著和去往年一樣,先讓莊子上送點陳糧上來對付著,哪裡知道到了那裡,莊子都變了模樣。
田裡莊稼長得挺好,山上的桑樹也綠油油一片,但管事卻換了人。一問才知道莊子都典當了出去。
白掌櫃瞬間懵了。他失魂落魄的回來,又不敢跟老爺說,家裡也沒有多餘的銀錢,不得已才想到去跟大老爺家借點糧食堵著漏洞,等裴氏回來再想辦法。
哪裡知道?大老爺就直接過來了。
常寬見常璞氣得厲害,害怕他有個好歹,趕緊安慰道:“青浦,你也不要著急,好在這莊子是當了出去,不是賣了出去。
當下之急是打聽一下,這莊子被典當去了哪裡,看能不能籌到銀子先贖回來。”
常寬也替弟弟心急,馬上就收新糧了,這裴氏真是乾的什麼事啊!
常璞順了順氣,你去查一下,裴氏將莊子典當給了何人?典當的銀子拿去了何處?
管家答應著正要出去。常璞又想起什麼來,“等等,你先去把家裡的賬本拿過來,在這裡一項一項說與我聽。”
白管家抻著衣袖抹了抹額,原本就佝著的脊背又塌了一些。
常寬望著常璞陰沉的臉色,也不知道說什麼。
兄弟兩各懷心事,屋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白管家很快便抱著一摞賬本走了進來。他彎著身子將賬本放在桌上,“老爺,這是裴娘子管家後的進出賬,全部都在這裡了?”
常璞隨手拿過一本,翻了幾頁,便丟在桌上,對白管家說:“你來給我說說,就說結餘就行。”
常璞是個不操心的,以往常老太太和韓氏在的時候,家都由她們管著,他要用什麼、添置什麼,只管說就是。
後面裴氏管家,他也放心,只是裴氏有時候會抱怨幾句沒有銀子的話,他只覺得心煩,也不愛聽。
後來具體是怎麼處置的,他也不多問。
管家本就是內宅的事,跟他何干?他也樂得做甩手掌櫃,圖個清淨。
如今管家一筆筆賬報上來,他只是聽得心驚,“這幾年下來就沒有一年有結餘?”
管家也很汗顏,哪個做管家的不希望東家能夠財源廣進,年年有餘。
但自從裴氏當家後,這常家年年支出大於收入,到今年,確實已經捉襟見肘。
若不是裴氏去了臨都沒有回來,他都準備辭去管家務事,還可以給常家省下一筆銀子。
這樣寥寥幾筆賬目,還入不敷出,哪裡需要管家啊?
“那就是說,今年的嚼用只能靠著莊子?其餘地方已經支不出多餘的了?”常璞的臉色越發難看,這麼大一家人,難道是不留退路的嗎?
“......是。”
常璞閉了閉眼,“庫房呢?還有些什麼?”
常璞記得當年老太太和韓氏可是置辦下了不少東西,實在不行,就拿了些去當了,也好將莊子贖回來。
“庫房裡的東西......也沒剩下幾樣了。”
常璞勃然大怒,“你帶上鑰匙,我去看看。”
常寬看常璞著實氣得不輕,有點不放心。但庫房畢竟是一個家裡的隱秘之地,他也不好跟著去,便在書房裡等著。
管家帶著常璞去庫房,一路上,花木沒有人修剪,一些樹枝逸到了路上,連路都擋了去。
管家用手拉著樹枝,讓常璞過去。
“這些院子都是沒有人管的嗎?”常璞語氣虛弱,連說都不想說了。
“原本每個院子都安排了人管著,但因為前段時間減了一些人,如今剩下兩個管院子的媽媽實在有點管不過來。”
常璞嘆了口氣,腳步越發沉重。
庫房他曾經去過一次,那是家裡要擴院子的時候,他和韓氏去數銀子。
他記得當時庫房是滿的,靠牆兩邊的博古架上擺滿了各色瓷器。
而現在,靠牆的博古架上除了孤零零放著兩隻撲滿灰塵的瓶子,全部空空如也。
“她這是要敗家啊,枉自我那麼信任她。”常璞悲從中來,腳步踉蹌的走到角落裡,掀開一個箱子,不敢置信,“那麼多的東西,她都拿空了?”
管家喃喃道:“名繡坊關了後,常家除了兩個莊子,已是沒有更多的進項。
這幾年,裴娘子便用庫房的東西抵擋著。”
常璞扶著箱子緩緩站了起來,“我知道了,敢情這多年,她就是這樣當家的啊。”
他聲音一揚,“白管家,你去跟長安說,讓他今日就去臨都,給我將裴氏帶回來。
我到要問問她,她把這家糟蹋成這樣,往後的日子準備怎麼過?
還是為了省一筆開支,乾脆連她也裁減了去?”
白管家打了個哆嗦。
“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常璞厲聲一喝。
白管家便轉身快步走了。
常璞蹲在地上,抱著頭,痛悔萬分,“母親,都怪我當初沒有聽你的話啊,母親。
當初,我就不該將裴氏帶進門,她這是要敗了我常家啊。
母親,兒子錯了,你責罰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