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夫人屋裡,一個面容娟秀的女子正將沸水注入黑陶碗中,拿了茶筅擊打茶湯,少頃,茶湯泛雪沫乳花,湯色漸趨乳白濃郁。使其厚而白。
慕老夫人看了一陣,問:“常四姑娘走了。”
“說是已經走了。”女子將茶碗遞給長平侯老夫人,“夫人,你嚐嚐這茶。”
老夫人接過喝了一口,點頭道:“不錯,入口香濃,比前幾次的都好。”
女子低頭抿嘴笑著從爐子上取下茶壺,將沸水注入另一個碗中。
老夫人將茶碗放在桌子上,沉思片刻說:“雲英,這次景奕回來,你就到他屋裡伺候。”
雲英臉色緋紅,頭更低了下去。
老夫人嘆了口氣,“你的脾性我最清楚,只不知道這常家姑娘是個怎麼樣的性子。
當年她娘倒是知書識禮,女工更是出神入化,只可惜她紅顏早逝,常姑娘從小缺少教導,就不知會長成什麼樣子。”
雲英想著侯爺和常落雲相視一笑的樣子,心裡就有點悶。
“常姑娘模樣是極好的,只是性格脾氣略微堅強了些。”
“常四姑娘真的把婚書還給景奕了?”老夫人問。
“聽在跟前伺候的人是這樣說的。”雲英低著頭專心的點茶。她腰身挺直,面容端莊,更顯身形柔美娟好。
慕老夫人眯著眼睛沉思了一陣,點了點頭,“她是個有骨氣的,定然以為景亦一直沒提婚約的事是不想履約,所以將婚書還給景奕。
慕老夫人神情黯然,“想當年常家老太爺救了老侯爺,老侯爺當場許下了這門親事。
既然老侯爺親自定下的婚書,我們又豈是那背信棄義之人,實在是景奕也有苦衷。
如今好了,常四姑娘來了京城,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請她們到候府一敘。這親事成不成,我們都欠她家一份情。”
慕老夫人站了起來。雲英趕緊起身,攙扶著她往裡面臥室裡去。
去年開始,慕老夫人的腿便隱隱作痛,外人是看不出什麼來,但一直伺候在她身邊的雲英卻很清楚,只要起來得急了些或者是天陰下雨,她的腿便疼痛難忍。
慕老夫人扶著雲英的一隻胳膊,慢慢走著,“你明日送張帖子到常姑娘住處,邀請裴氏帶著四姑娘和五姑娘到我們府上,就說我給她們接風洗塵。”
雲英答應了,慕老夫人又道:“你順便也給承安伯府夫人下張帖子,就說我想她了,讓她帶著二姑娘過來說說話。”
承安伯府夫人是慕老夫人的妹妹,眾多兄弟姐妹中,就屬她們最是親厚。
承安伯府二姑娘蓮真小慕景奕三歲,小時候常常跟慕景奕一起玩,現如今大了,兩人倒是很少來往了。
若不是因為與常家早有婚約,慕老夫人倒是很滿意蓮真給自己做兒媳婦。
蓮真自小聰明伶俐,如今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再說她自小在自己跟前長大,再怎麼也錯不了。
雲英點了點頭,心中暗想,蓮真姑娘看上去倒是比常四姑娘好相處,只是她和侯爺沒有這個緣分,倒是可惜了。
慕老夫人又囑咐了她幾句,便先歇著了。
第二日,雲英先去給承安伯夫人送帖子。承安伯夫人很高興,說:“聽說景奕回來了,我正想著過兩日去看看他,結果讓姐姐想到前頭了。”
雲英笑著說,“老夫人還請了常家姑娘,到時候伯夫人帶著二姑娘早點過去,姑娘們正好在一處說說話。”
“哪個常家姑娘?”承安伯夫人問。
“就是青州的常家姑娘。太后生辰,她們隨郡王妃進京給太后送壽禮。”
承安伯夫人抿了抿唇,“那我倒是一定要去看看,常家姑娘究竟哪裡不同,讓老侯爺一眼就看上了。”
雲英笑了笑,告辭出來。
四月初的臨都,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路邊賣冰碗和糖水的攤子也擺了出來。雲英走得燥熱,在路邊買了一碗糖水來喝。
糖水剛喝了沒幾口,就看到一個粉衣女子帶著一個著淺絳色襦衫的侍女匆匆而來。
那女子十四五歲,身段婀娜,面如敷粉,一雙杏眼又大又圓,長得十分好看。
雲英忍不住多看了她們兩眼。
就聽那女子道:“秋痕,住在那掃把星家裡我都要悶死了,我聽說臨都的星湖風景很好,不如我們去遊湖。”
秋痕一臉為難,“姑娘,我們出來的時候裴娘子說得很清楚,說是臨都不比青州,讓我們逛一下早點回去。”
雲英聽到青州又忍不住看了她們兩眼。常家姑娘也是從青州過來的呢。
常落瑤捏著髮梢跺了跺腳,嗔道:“你什麼都是我娘我娘,早知如此,我就該跟阿孃說帶紫燕過來,她定不會像你這般。”
“姑娘——”秋痕有點為難。
“你去不去?你若不去我就自己去。”常落瑤翻了個白眼。
秋痕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站在那裡進退不得。
常落瑤看她站著不動,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雲英喝完碗裡最後一口糖水,站起來走過去擋在常落瑤跟前,行了個禮道:“姑娘可是從青州來?”
常落瑤停住腳步一臉懵,“你是誰?我沒見過你。”
秋痕已經警惕地跟過來。
雲英抿嘴一笑,“我聽說姑娘是從青州來,特向你打聽個人,不知姑娘知不知道?”
“誰?”常落瑤睨眼問。
“青州織造司常少丞家的四姑娘,姑娘可曾聽說過?”雲英笑著問。
常落瑤默了默,“你找她做什麼?”
“長平侯老夫人讓我給她送張帖子,我卻一直沒有打聽到她的住處。”雲英說:“不知姑娘可知曉?”
翡翠走過來擋在常落雲身前,“姑娘另外找人問吧,我們並不知道什麼青州來的常四姑娘。”
“哦,”雲英一臉失望,“那我再去問問吧,多謝姑娘了。”
常落瑤看著雲英走遠,問,“秋痕,你為什麼不告訴她?”
秋痕耐心地解釋,“姑娘,你想想,這大街上人來人往,我們根本不認識她,她怎麼知道我們從青州來?
而且,她一上來便問我們認不認識常四姑娘?這就更加可疑。”
秋痕道,“我們還是回去看個究竟。要不然以姑娘這般容貌,若是被有心人惦記上了,後果不堪設想。”
常落瑤將信將疑,想了想,還是隨著秋痕回去了。
雲英從街角轉出來,看著她們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