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勇掐著指頭算了算,然後戰戰兢兢的說道:“以現在的消耗速度,還能放三百炮左右。”

“才三百炮?!”

史昭義眉頭緊皺,三門炮一天能發射五六十次。

也就是說,頂多兩天到三天,火藥就用完了。

沒有火藥,那些威風凜凜的大炮就變成了廢鐵……

眼下看來,三天時間是絕對攻不下永安縣城的。

那些官兵非常勇敢——即便有火炮轟擊,城牆下面也有人在挖掘壕溝、清理屍體。

至於箭塔,還有七八座,像釘子一樣杵在永安城外。

史昭義惱火的看著前方,然後重重一跺腳。

“罷了,以前沒有這種武器的時候,仗還是要打的……”史昭義向吳勇說道:“加快進度,多造攻城器械,就不信打不下一個小小的縣城!”

見史昭義沒有責備火藥的事情,吳勇不禁鬆了口氣,帶領手下的工匠日夜搶制攻城器械。

燕軍這邊沉住了氣,他們在火炮的掩護下,掘壕推進、弓箭壓制、順風施煙等各種手段也都使了出來。

一天的攻城戰下來,永安縣城的外面,橫七豎八躺著數百具屍體。

夜風吹來,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腐臭味、硫磺味,還有燒焦的煙霧在四下飄動。

多虧這還是天氣寒冷的時節,否則屍體很可能要引發瘟疫。

夜色降臨之後,交戰雙方都在收斂屍體。

黑暗中,偶爾有人找到了自己朋友的遺體,發出低低的哭泣聲。

永安縣城中,士兵們疲倦的躺在各自的住處休息。

除了一些連夜挖掘壕溝、修補城牆的輔兵和民夫,整個城市都安靜下來。

明嶽在城裡巡視一圈,眼神中頗為不忍。

明嶽經歷過戰爭——但他所遭遇的戰爭,雙方在幾百公里外互相使用武器轟擊對方。

這種戰爭,注重的是高能炮的威力,護盾的強度,攔截系統的準確性。

在史前戰爭中死去,人類在一兩秒鐘內便化為灰燼,倒也不失為一種仁慈。

而此時的永安縣城,經歷的是一場冷兵器的血腥廝殺。

陣亡者很痛苦的死去,而受傷者多半會終生殘疾。

發動戰爭的野心家們完好無損,反倒是士兵們無奈的在戰場上打得血流成河。

永安城的攻防戰雖然殘酷,但是與明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相比,其實算不上太殘酷。

明嶽回到關押俘虜的院子,飛魚衛已經初步完成了前期審訊。

那些寫著一個個名字的白紙上,現在都填滿了各種資料。

這些資料記錄了俘虜的年齡、籍貫、身份,認識哪些人,擔任什麼職務。

明嶽將十幾份資料單獨取出來,讓飛魚衛把這些人單獨關押。

然後,明嶽開始“公審”。

所謂公審,是飛魚衛給明嶽專門創造的詞語。

與飛魚衛的隔離審訊不同,明嶽每次把俘虜們聚在一起,然後當著所有俘虜的面公開審訊。

於是便有了“公審”這個調侃的詞語。

事實上,明嶽審訊俘虜的時候,其他俘虜還是離得比較遠的。

因為離得遠,所以只能聽到一兩個詞語,讓充滿好奇心的俘虜們心癢難搔。

為了敷衍明嶽的審訊,俘虜們合夥研究出了一些“秘密”,並自行設計了一個兵力配置的情況。

當審訊的時候,這些俘虜就把自己的“秘密”供出去。

明嶽似乎很重視這些“珍貴情報”,他拿著筆在紙上不停記錄著,一直忙到深夜。

在整個審訊的過程中,明嶽格外的親力親為。

他與每個俘虜都詳細說上一會兒,表情看起來和顏悅色。

偶爾明嶽也會發現說謊的人,便毫不客氣的把這些滿嘴謊話的傢伙給殺了。

通宵審訊之後,一百多個俘虜,最後活下來的,正好一百人。

明嶽洗了把冷水臉,然後讓飛魚衛把這些俘虜送出去。

不過放回俘虜的方法似乎特別複雜。

有的俘虜被偷偷的放了,有的俘虜被組織起來、舉著白旗出城。

還有的俘虜被蒙上眼睛,由飛魚衛偷偷從地道送出城。

最離譜的是,有七八個俘虜被官兵發了武器,在燕軍攻城的時候,跟著燕軍一起撤退回去的!

對於明嶽的這種“故弄玄虛”,飛魚衛雖然不解,但也沒有多問。

只有洛雪拿著算籌,在房間裡不停推算著。

放走了俘虜之後,明嶽笑著說了句靜觀其變,就回去睡覺了。

明嶽回去補睡眠了,但攻城戰還在繼續。

大燕太子史昭義親自督戰,驕兵悍將們圍著永安縣城各種攻擊不斷。

官兵在城內依然還有四萬六千多完好無損計程車兵,他們按部就班的防禦著城市,彷彿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敵人已經被捏在手心,所以燕軍打得很從容、很淡定。

今天上午,燕軍攻佔了一座箭塔,並爬上殘破的箭塔,朝著永安的城牆發出箭矢。

箭塔即便殘破了,也比永安縣的城牆高那麼一點點。

官兵那邊豎起了盾牌,還在城牆上搭了一種鐵皮做的棚子,能夠大面積的防禦箭矢。

看著永安縣城裡面各種花樣百出的防禦辦法,史昭義不禁感慨萬千。

如果不是洛城太守投降,這一戰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人命不斷在戰場上消失,而各種物資也在迅速消耗。

攻守雙方有條不紊的互相攻擊著,消耗著彼此的力量。

到了中午之後,史昭義得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訊息:官兵把抓住的俘虜放了回來。

稟告此事的呂正態度很隨意,這位武者是以一種訴說趣聞的方式告訴史昭義的。

——今天中午,幾個被敵人抓住的俘虜出現在營地中,其中兩人主動過來稟告,說官兵派他們回來當奸細。

史昭義也感到很好笑。

當奸細這種事情,明明應該是偷偷摸摸的。

怎麼官兵放回來的“奸細”,居然主動出來自首了?

“估計是他們也知道大勢已去了……”史昭義輕聲說道:“戰局已定,這時候他們留著俘虜又有什麼用呢?”

周圍的將軍們深以為然,覺得奸細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然而到了下午,一場小小的火災,再次引起了史昭義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