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啟程前往廣陵。
謝玄一身重甲,領軍在前。
她便帶著阿遙坐在素色車輦之內。
行軍數日,便漸漸離開了建康地界,四處也漸漸荒涼起來。
謝玄身份貴重不容閃失,因此在那些荒郊之地,護衛更是格外警戒。
古時候治安確實不大好,尤其是這南北朝對立的亂世,越是到前線附近越是不穩定,時不時有小股部隊前來侵擾。
有時候是自己人摸錯了地方,有時候便是遭遇秦軍。
也因為並非正規作戰的部隊,能客氣點繞過去就算了,繞不過去便打。
只要不是正面戰場直接相遇,小部分的敵軍謝玄應付著就跟玩兒似得。
時不時興致來了還將阿遙抱出去放在馬上觀戰。
雖然慕容清內心深處對於這種將小孩子帶到橫屍遍野的戰場上的行徑十分不贊同,但看阿遙似乎也沒有什麼怕的樣子。
大概謝家的孩子都是這麼教出來的吧。
生在亂世,總也避不開烽火的。
一昧保護著孩子,世界也不會因此變得對他更溫柔。
倒不如讓他早點看見殘酷的真相。
因此有所防範。
日後才不會輕易被傷害。
還不如說她就是一謝玄的腦殘粉,總之謝玄做什麼都是對的就得了。
這一日紮營時分,又聽到外面軍隊調動,隱約有廝殺聲傳來,但聽不真切,似乎離他們還挺遠的。
隔了一會兒,便見謝玄進了她的車輦,連鎧甲都未曾解開,先將阿遙抱在懷裡。
“發生什麼事情了?”
聽著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有秦軍,看服色似乎是秦國境內的地方府兵,不知道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四哥說要追過去看個究竟.”
“你不去?”
慕容清有些疑惑,畢竟此行前往廣陵,目的是為了組建北府兵,捍衛北部防線,雖說之前也知道,謝玄有幾個兄弟帶著不同的職務隨軍同行她是知道的,但是這種時候,畢竟他是主帥,不出去追擊敵人說的過去嗎?不過是轉瞬間的功夫,謝玄已經擺起圍棋,在這狹窄的車輦之中,頗有興致的同阿遙下起圍棋來。
慕容清掀開車簾,見帶過來的府兵已經走了大半,只留下一些近衛。
喃喃自語道:“真的不用去嗎?”
“嗯,不用,他們去就行了,我守營.”
守什麼呢?赴任又沒帶什麼輜重糧草的,人在哪裡,營就在哪裡了,人都走光了,還有什麼好守的?她一邊想著,一邊看著車簾之外排出的陣勢,見謝府嫡系的府兵護衛,都以車輦為中心,拱衛四方,看了半天,又看到車子裡悠然下棋的謝玄,突然間反應過來,原來守著的,就是她自己啊。
交給別人也不放心,明明有敵軍踏營,身為主帥不出去追擊,卻守在她身邊,雖然大概是對自家幾個兄弟十分放心的緣故。
但這般心意,也是讓她十分感動。
想著謝玄也不是毫無分寸的人,既然他覺得沒什麼事情,那大概真的沒什麼大事吧。
想通透了,便也不管了,從車輦的暗格之中拿出許多點心來放著,靜坐一旁看著他們下棋。
阿遙再怎麼聰明,畢竟年齡太小的緣故,棋力方面是肯定不如謝玄的,慕容清雖然是個半調子,但也看的出,大概是為了哄阿遙高興的緣故。
讓了他許多,始終讓大局不至於太過失衡。
正是興致很好的時候,謝玄突然揮袖將車輦之中點著的油燈熄滅,下一瞬間將阿遙抱在懷裡護著。
動作一氣呵成帥到天理難容。
慕容清還未明白髮生了什麼,便聽車輦之外有人笑著道:“七郎你這也太草木皆兵了,將燈點上吧,為兄給你看點東西.”
原來是方才出去追敵的謝朗回來了。
慕容清自己無知無覺的,也不知道謝玄是怎樣聽到動靜的。
大概軍中待慣了的人,就是不一樣吧,平時看著挺懶散的一個人,未料到竟然這樣警醒。
只可憐阿遙啊,原本在東山過的好好的,跟他出來這一趟,一天能給嚇個好幾次,約莫是習慣了,都不怎麼哭鬧。
謝玄放下阿遙,示意慕容清往裡面坐了一點,將車子內側的帷幕垂下,又在外側點了油燈。
謝朗見燈亮了,也不打招呼,便直接跳上車和謝玄在簾外說話。
隔著帷幕,也能嗅得到他身上隱約的血腥氣。
慕容清心裡有些不舒服,不由的將阿遙抱得更緊了一些。
古代戰場真是可怕。
她前二十年受的教育都是說什麼人命關天之類的事情,雖然念醫學院,又沒在醫院工作過,也沒見過什麼死人。
來這裡幾年時間,時不時看著活生生的人為一點小事便死掉了,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就覺得自己的心都硬了。
他聽見謝玄在問,“追到人了麼?”
大隊兵馬尚未回來,顯然謝朗只是來送信的。
“追是追到了,正是短兵相接的時候,對方居高臨下放了一把火。
將整片林子都燒著了。
五哥他們幾個在那邊救火,我們也傷了不少人,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至於對方的身份,倒是差不多有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