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看見慕容衝帶傷回來,而且傷勢如此沉重,這次是真的嚇到了。

險些哭出來,見他人蒼白如死,肢體都如同被割裂散開的假人一般。

幸好還有氣息,御醫說雖然是在極度虛弱之中,但尚且有救。

才算是勉強鬆了一口氣。

聽說是謝玄出手救了他,又親自將人送回來。

心中感激之情,簡直難以言表。

待御醫看過,將傷口包裹好之後。

她便寸步不離一直守護在慕容衝床榻邊上。

端水喂藥,噓寒問暖。

那般殷切體貼,簡直能讓慕容衝長嘆一聲,感概這次受傷受的值得了。

他自然沒有機會說什麼,他人自從昏迷之後,便一直陷在夢魘之中不能醒來。

謝玄過來的時候,袁京也是一直跟在身邊的,大概是監視的樣子。

兩個人之間也不好說太多。

謝玄只說是想看看慕容衝傷的怎樣了。

看過之後,也沒說什麼,便與慕容清坐在鳳凰正殿奉茶。

雖說有袁京看著,但有些話,終究不能不說。

便對慕容清道:“小公子身份尊貴,更是要多加小心。

飲食湯藥,俱要親自用心。

方才我看那傷口,既然是在背後,又傷及龍骨,更是要防止潰爛腐敗。

這邊御醫不知怎樣想的,似乎裹得太過於嚴實了。

還是得修儀多留意一些.”

她心中一凜,心想此刻倒是真的好看了。

張夫人三個弟弟,折了兩個在自家手上。

還有一個殘疾著。

如今慕容衝雖然是躺了,事情絕對不會到此為止。

若事實真如皇后所說,張夫人人在內廷多年,是否深得寵愛另說,畢竟與苻堅有幾分真感情在。

與他們無法相比。

以色悅人,總有色衰愛弛的時候,有時候等不到人老,好色的人心也就厭倦了。

若是讓慕容衝再待在這內廷之中,她未必保得住他。

想了想,便當著袁京的面問道:“之前聽說謝公子有意要往遼東一行,不知是否確定了行程?”

“是,最晚七日之後便要啟程,修儀若有事,隨時吩咐也好.”

“日後怕是沒有機會再見面了,現在說也好。

天王陛下將我的弟弟留在宮中,內廷與外朝都心懷不安。

陛下抬舉他,是我慕容家的福氣。

但令朝野動盪,便是罪過了。

我秦國丞相大人眼下身在鄴城。

妾身想懇求公子,若是路過鄴城,便與丞相見一見,說說都城裡這些事情吧。

我聽說丞相曾經多次勸誡陛下將鳳皇遣送出宮。

陛下始終未曾允准。

這一次自然不同,若是丞相上奏,妾身與皇后娘娘都會從旁勸誡。

長安城中亂象已生,此事多拖無益。

陛下心中應該也會有決斷的.”

“謝玄明白了.”

他微微苦笑,“吾身為東晉之人,原本不該為秦國出力,但既然修儀吩咐,謝玄必然盡全力而為.”

“如此,清拜謝了.”

她起身,仿效東晉之禮節長拜之後,轉身離去。

話是說的沒錯,打發慕容衝出宮便算了。

對謝玄,恐怕只能是此生無份了相思了。

不是不難過的。

但以她的性格,若是沒有機會與謝玄雙宿雙飛,便不忍心,再給對方虛妄的希望。

她走了,謝玄坐在原地,還呆愣片刻。

衣袖之間的香風隱約還在。

但佳人已去。

他素來淡漠,此刻竟然也有了幾分糾結。

袁京看看他,道:“公子也是重情之人啊.”

謝玄這才回神。

略覺得有點尷尬,便收斂心神道:“將軍這話,略有些過了,謝玄不敢當.”

“謝公子誤會了,袁京並非輕浮之人,只是在宮裡當差久了,也算是深知修儀姐弟二人的為人。

若非陛下為色所惑,一意孤行。

他們兩位的品行,其實也不算多差的.”

畢竟身為對家,有話,也不能利利索索說完,只能半遮半掩。

苻堅好的是慕容衝之男色,天下皆知又如何。

漢宮斷袖之事早就屢見不鮮。

但誰都能議論,唯有他,身為秦國臣子,只能謹慎的保持緘默。

況且他說了又如何。

就算苻堅對慕容清再怎麼沒興趣,她都依然是秦宮的修儀,揹負著屬於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命運。

謝玄約略是聽出袁京的言外之意了,卻也不曾說什麼,只是微微嘆息,“身在亂世,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又有什麼好說呢.”

袁京思索片刻,道:“原本是不該問的,但謝公子即將遠行,有些事此刻不問,以後也許就沒有機會了,袁京甘冒大不韙,想問公子一句,此行究竟所為何事?晉國與秦國之間,會否有開啟戰端那一日?”

謝玄無奈笑笑,道:“袁將軍是受秦王所託,來問我這話吧。

戰與不戰,便是天王陛下心中也未必有底。

謝玄此行,原是奉叔父之命,在北方隨便看看。

即將領軍重建北府兵之事,也並非謠傳。

但江南富庶,我晉國皇帝陛下甘願偏安一隅。

身為臣子也沒什麼好說的。

北府兵之重建,只為防禦,若是秦國不至於揮師南下,晉國便不會再貿然北伐。

昔年大將軍桓溫北伐燕國,在秦燕合力之下鎩羽而歸,晉國勞民傷財,也沒得到什麼好處。

此刻朝堂之中,頗為厭戰。

我叔父雖然警戒,也就只能做到防守嚴密了。

臨行之前,叔父曾經叮囑過我,這些話,若是再秦國無人問起,也就不必說了,若是有人問,不妨直說。

兩國若能和平共處,對百姓與王朝權力掌控者來說,都是好事。

叔父是這樣認為的.”

“末將明白了,那就多謝公子不吝賜教.”

“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