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了這裡以來,就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架勢。

到如今,家族覆滅之際倒想起她來了。

若是為自身求庇護,她沒準就真給跪了從了苻堅也算了,但想到是為待她如此淡漠的慕容家的人犧牲自己,便是說不出的糟心。

緞昭儀無語片刻,倒沒有拿什麼主上春秋鼎盛之類的話來勸她。

只淡淡說道,“你若是不情願,也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現如今此處戒備森嚴,與當日已有不同。

我也想不出別的法子能幫你了。

倒是那位天王說你的事情之外,還提過,因你年齡尚小的緣故。

要那位昔日的中山王伴駕入宮,姐弟之間多少有些照應,不知道他是怎樣想的。

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想必他也不用入宮了.”

“秦王這是什麼意思?鳳皇那個年齡,十二歲的孩子而已,入宮又能做什麼?”

“我是不清楚,我們終究都不瞭解陛下那個人。

只是聽說丞相大人數日來一直勸諫,說什麼妖孽誤國,不如殺之的話。

照我看,你是否入宮,都是兇險重重,若是能得到陛下的寵愛,沒準還能活得長久一點。

鳳皇年幼,性情又不大好。

你呢,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又一直糊里糊塗的。

說起來,陛下又不是同你有殺母之仇的人,在他手底下討生活,好歹也比在燕國之時好許多了。

我沒有孩子,你便如同我自己的女兒一般。

我豈會不替你打算。

但形勢比人強,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辦法了,只能由你自作主張,生死之間,不過握在自己手上而已。

現如今南北朝並立,皇帝也多了,但天子一怒,不用伏屍百萬,亦能縞素千里,你好自為之.”

話說到這種份上,又不是無知無覺的傻子,誰是真心為她好,豈會看不出來呢?慕容清沉默半晌,心想緞昭儀所說的,道理如何且另說,單單形勢比人強一句,便足以說服她。

她替那位年幼早死的公主來到這個時代,豈能這般輕易便讓自己再次死去?眼前事,雖然處處為難,但千年之前的時代,發生的每一件小事,都讓她覺得無比新奇。

她對這個世界,終究是有依戀的。

況且她又不是什麼讀孔孟之道讀傻了不知變通的人。

雖然是與一個陌生人過日子。

雖然聽說那位帝王形貌醜陋年齡又比她多出十來歲。

但,想開了也就罷了,與其說是為了活下去,倒不如說,當性命已然受到威脅的時候,別的什麼怎樣都無所謂了。

當下便不再就此事多說,不過順手推舟而已,她無所謂。

接著便問了緞昭儀一些瑣碎之事。

她說吳王待她倒還好,只不過是看在多年照顧清河公主的份上。

吳王已經允下承諾,若有一日可以作主,便將她追封為慕容俊之正妻。

說起來,這般死後的榮耀有什麼用處呢?何況慕容家眼下雖然沒落,但慕容暐依然是家主之尊,有他在一日,豈能允許別人的地位越過他的母親可足渾氏。

緞昭儀多年前早已失寵,也就指著清河公主這樣一個女兒在身邊作伴,如今連清河也要被人奪去了,心裡的難過,恐怕比她更甚。

只是生性溫和不喜對人抱怨的緣故。

只是淡淡提了幾句,便怔怔的看著慕容清的容貌,愣了許久才道:“你這張面孔,與逝去的大緞妃頗為相似,聽說也與我年輕時很像,只是如今,看著你這樣嬌貴的模樣,才突然意識到自身衰朽不堪。

這流光,真是好生讓人驚怕。

我這輩子,便只能在將軍府閒居待老了,只盼著你能過得好些.”

慕容清聽到這話,難過的幾乎流下淚來。

她挽著緞昭儀的手,又說了許多閒話,之後緞昭儀還是對她不放心,又對她叮嚀許多秦宮之中禮制的事情,說回頭再告訴大將軍,找幾個懂事的老嬤嬤再來教導她。

不然的話,就這樣去了深宮,生怕給別人欺負了去。

慕容清想到,在這個時代,真心疼愛她的,恐怕就只有這位昭儀了,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不由傷感,拖了許多時候,待到夜幕四合,宵禁時辰將至,將軍府的隨從催過幾次,才依依不捨的將緞昭儀送出門去,回身之時,便看到慕容衝站在西廂房門口。

依舊一身白衣,淡漠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