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聞聲看了過去,見說話的,是站在大殿最前方三兩人身邊的一個孩子,看上去十一二歲的樣子,身量尚未長齊整,卻學大人樣,穿著繁複的朝服,束著碧玉發冠,發冠側面戴著一支式樣頗為素樸大方的金簪。

看上去頗為沉重。

雖然這一身裝束尊貴異常,但硬生生壓在這年幼的孩子身上,倒教人看著頗為憐惜。

可足渾太后微微皺了皺眉,臉色卻在一瞬間和緩了許多,慢慢說道:“既然衝兒求情,那便暫且放過她吧,只是……”語氣一轉,又頗為嚴厲的看向緞昭儀道:“緞氏既然養著清河公主,便該處處審慎,若是再有閃失,你這條命也不需留著了.”

緞昭儀微微一震,叩首道:“嬪妾多謝太后娘娘恩典.”

也未曾再多說什麼,她緩緩起身,後退幾步站在慕容清身邊。

之後又議政的事情,慕容清都沒怎麼聽得進去。

她只覺疲累的厲害。

聽那位可足渾太后的意思,似乎還不願投降,只是是降是戰,眾人爭執不停,殿上這麼多人,說起話來,若不是聽著過於衝動沒什麼用處,便是唯唯諾諾含含糊糊。

意思都藏著掖著,聽不真切。

雖說不懂得辨識服色,但看起來,這些人繁複的朝服都頗為相似,應該都是內廷的皇族子弟。

站久了亦覺得疲累不堪。

好不容易等到這最後一次廷議結束,此刻依然坐在帝位之上的皇帝疲累不堪的宣佈退朝。

皇族子弟陸續退出。

慕容清特意等在殿所之外。

待之前替他求情的華服孩童經過身邊,微微躬身道謝。

雖說動作是自電視劇中學來的,想必不倫不類。

但對方既然是個孩子,也就無所謂了。

那個孩子原本側著臉與旁人說話,聽到這邊道謝,不經意回過頭來。

慕容清吃了一驚。

她自穿越到這個時代,基本上就一直在被身邊的人的美貌所驚,緞昭儀楚楚動人,宮中侍女也是各有各的可愛之處。

慕容清自己的容貌,雖然還在少女時期,未曾長成,但眉宇之間的清麗動人,已經讓她自己看著都覺得怦然心動了。

這個孩子,一回頭間便讓她驚呆了。

還是個孩童,卻有著美玉一般瑩潤的肌膚質地,黑髮垂於兩鬢間,墨瞳清澈,唇線秀逸。

簡直是觸目驚心的俊美。

生得這般好相貌,難怪連那位素來狠戾的皇太后也另眼相看。

那個人卻看來沒什麼心情,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明明還是個孩子,卻帶著說不出的倨傲神色。

簡直理也不曾理他。

便隨著被他稱作三哥的人離開。

慕容清有點發怔。

雖說來這裡不過一兩天,但實際上除了一直在照料她的那位緞昭儀以外,也真是沒看見過幾個好臉色。

她所居住的清平館原本地方便很是偏僻,看來緞昭儀也是地位不高的樣子。

再加上偶爾聽到宮人議論可足渾太后如何善妒霸道之類,加上那位皇帝似乎怕母親怕的厲害,想到日子不會怎麼好過。

好不容易方才感受到一絲善意。

原本想著,這個孩子看上去尊貴的很,又年幼可欺,大概挺好哄的,總之拉攏過來沒準有好處。

誰知道這小破孩這麼趾高氣揚的。

碰這麼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自己也覺得有點下不來臺。

但想到這些皇子皇孫,說起來是天潢貴胄,誰知道還能蹦躂幾天。

也就漸漸想開了不去理會。

殿所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緞昭儀才慢慢走了出來。

她這位母妃,人前總是一副戰戰兢兢,怯懦不堪的樣子,人後倒是頗為淡然。

雖然相貌很美,但可惜不得帝王寵愛,深宮寂寞原本就已經夠悲慘了,還遇到這樣的事,真是想想就覺得惆悵。

此時已經是入夏時分,天氣倒還好。

不是很熱,緞昭儀分外沉默,靜靜的在楊柳之間漫步。

慕容清陪她走著,終究覺得悶,沒話找話的問道:“母妃啊,剛才那個挺煩人的小孩子是誰?”

緞昭儀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清兒,你是不是糊塗了,怎麼連他也不認識了?”

額,她略為尷尬的想要伸手抓腦袋,手一抬起便碰到盤著髮髻的那些繁複的簪子與絹花,只好無奈的伸手扶了扶簪子,乾笑道:“母妃你也知道啊,我死裡逃生,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糊塗的厲害.”

緞昭儀微微嘆口氣,看起來也是沒什麼心情同她計較的樣子,緩緩說道:“那是大司馬,中山王慕容衝,太后的幼子,亦是今上的嫡親弟弟.”

“哦.”

慕容清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

莫名有些哀怨。

果然身在宮廷,母憑子貴,同樣亦是子憑母貴。

太后嫡子年幼之時便有如此高貴的地位,而自己這樣的,沒準真能給人欺負一輩子,這麼想著,便忍不住露出了惆悵的神色。

因為怕那位昭儀緞氏看見難過。

刻意隱忍著。

學著緞昭儀的嫻靜步態,慢慢走回了清平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