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鮮為人知的角落裡,我們飽滿、沸騰,也暗啞、沉默。”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街市繁華,人來車往,五顏六色的燈牌閃爍著,將人們臉上本來的色彩盡數覆蓋,他置身其中,企圖將自已淹沒於人海。

多少光鮮亮麗,皆是厚重粉墨下的不可言說,不乏有人終其一生追求,樂此不疲,卻也有人為此半生困頓,餘生悔恨。

愛心寵物店的招牌閃閃發光,店內乾淨整潔。

他在門前跺了跺腳上的泥才走進去。

“您好,您想領養小貓嗎?”愛心寵物工作站的志願者注意到他在一個地方看了很久,於是主動找他說話。

他的雙手在衣兜裡攥成拳,這樣能暖和點。

這位志願者本來就有點內向,又是第一天值班,見他一個勁兒看貓,完全沒有理會自已,難免有些尷尬。

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才開口做簡單介紹:“您好,我是愛心寵物工作站的志願者,我們的小貓都是做過檢查打過疫苗的,身體也都很健康。”

志願者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有些緊張,“但也有個別的小貓……由於受到了不可挽回的傷害,導致肢體不健全……”

“我想領養它。”他笑著指向那個只有一隻耳朵的小貓。

和他一樣,他也只有一隻耳朵聽得見。

“您確定嗎?”

他看著小貓,神情不受控地變得溫柔起來,“小傢伙,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小貓抬起頭,“喵~”

“嗯,我確定。”

“好的,我們會送您一袋貓糧和一個貓砂盆還有一袋貓砂。”

“貓砂盆和貓砂……那是什麼?”

“把貓砂倒在貓砂盆裡,就是貓貓用的廁所啦。”

“哦~以前家裡的貓都沒有這些。”

不得不說,都變了好多。

志願者將東西裝好,連同小貓一起交到他手上,並囑咐小貓道:“以後要乖乖的哦。”

“謝謝你們。”

志願者很開心,“不客氣啦,以後有任何問題也可以來問哦!慢走~”

晚風伸展它細弱的手臂,傾盡全力將灰沉的雲緩緩撥開,月光萬縷,傾瀉而下,為他照亮回家的路。

他帶著小貓走過彎彎繞繞的寬窄巷子,來到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前,從褲兜裡摸出一把鑰匙,開門時發現牆根處有個方形的小盒子。

不合時宜的幾聲犬吠,讓男人立刻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他警惕地聽了一陣,確定沒人在附近才將門重新開啟,拿著小盒子進去了。

燈管突然亮起,有些刺眼,房子不算大但夠他生活,當然還有他的貓。

他將籠子開啟,讓新成員適應家裡的環境,而他自已則去到了樓上。

“我回來啦~”

樓上有隻年邁的老貓在睡覺,它大限將至。

“你今天好嗎?”

“我今天很好,還認識了新朋友,但我也不會忘記你的。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孤零零的。”

老貓一直閉著眼睛聽他說話,呼吸有些衰弱。

他將自已的手快速搓了搓後覆上它毛絨絨的小腦袋,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手臂有些麻了,直到它的心臟停止跳動。

天上有一顆他不曾注意到的星星,在那麼遙遠的地方,朝他眨了眨眼睛。

燈已經熄滅,樓上唯一的窗戶大開著。

這房子像是很久沒這般呼吸過了,貪婪地吸著氣,但又怕毀了這一切,故而輕柔地吐息。

晚風微涼,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他在等天亮,可能等不到了,他知道的。

他於這薄夜,沉沉睡去。

“時光從愛憐轉換到暴虐之間,這樣的轉換,差別極細極微,也因此而極其鋒利,尤其是,我曾經,我曾經多麼希望能夠遇見你。”

——席慕蓉《菖蒲花》

破曉的長劍緩緩落下,藏匿於暗處的鬼魅被一點點灼燒,發出痛苦的哀鳴,但這不足以殺死它們。

齊南星這一晚上似睡非睡,他伸伸懶腰,隨手抓了抓頭髮,起身四處檢查。

文黎房間的門還關著,又走到玄關檢查門鎖,也還反鎖著。

手機快沒電了,他撥通了陳一峰的電話,一陣忙音。

“這個時間……還沒起吧?”他在心裡默默唸著。

手機震動,陳一峰迴撥過來了。

“喲,起這麼早啊?”齊南星調侃道。

“什麼呀?壓根兒就沒正經睡,都是抽空補點兒覺。”

“怎麼回事?”

“就是這案子唄,值班還要搞材料。”陳一峰輕拍腦門,“房琪他們幾個應該七點左右到。”

“他們?”

“對。”

“發生了什麼?”

“痕檢科在那把切片刀的刀柄上提取到了文黎的指紋,而這把刀呢,與死者胸前的傷口完全吻合,且有血跡反應。”

“……知道了。”齊南星掛了電話,看著那扇門。

文黎早已醒來,她洗漱完整理好衣著,等待著。

房琪發來訊息,他們馬上就到了。

準七點,3706的門鈴響起,齊南星前去開門,文黎的房門也被撕開一條縫。

房琪身後跟著四個警察,後排的兩個人等在一旁,其中一個人手裡提著現場勘查箱。

“齊隊,人在哪兒呢?”

房琪前段時間在協助一個抓捕毒販的行動,昨天才回來。

“我在這裡。”文黎背對著他們,捏了捏門邊,沒有關上,轉身走向齊南星,與所有人保持著一定距離。

房琪向她出示自已的證件以及傳喚證明,“就李均被害一案,你有重大嫌疑,現依法對你進行傳喚,請跟我們回警隊接受調查。”

文黎不說話,只是伸出了自已的雙手。

房琪看她一眼,“不必了。”

“那齊隊,我們就先走了。”

“回見。”

站在一旁的兩個警察則進入了文黎的房間。

文黎在出門轉角時側首,不深不淺地看了齊南星一眼。

幾分鐘後,門鈴再次被按響。

“您好,您的閃送。”

“給我的?”齊南星不明所以。

“要求裡只說送到康莊別院D棟3706,沒寫具體的收件人。”閃送員雙手提著袋子,“您看……”

“給我吧。”齊南星戴好手套,將其接過。

“請您在這裡簽字,謝謝。”

齊南星簽了字,開啟袋子看了一眼,一束紫色的菖蒲花,一個小禮盒外加一張寫著“生日快樂”的小賀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