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北嘉順勢問出:“那你這兩年有收到過你媽媽的訊息嗎?”

文黎垂眸,“沒有。”

本來以為能在父親的葬禮上見到的,但直到最後一刻那個女人都沒有出現。

那晚之後她便杳無音信,只留自已獨自面對這世界的驚濤駭浪。

“我們報了案,李叔叔也一直在幫忙找,還是一點訊息都沒有,也許……”

也許,那個女人只是不願意回來。

看到文黎的反應,駱北嘉意識到文黎對其母許萋的感情比自已想的要複雜。

他現在也不好把張達路被槍殺的事告訴她。

文黎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於是一掃頹然,“沒事啦,我不會放棄的,總有一天媽媽她會回來的。”

“嗯。”

她比自已想的更加堅強。

駱北嘉收拾東西準備走,“今天多有打擾,謝謝你。”

“你要走了嗎?”

“嗯,我還有其他的工作。”

文黎起身送他,“那我們還會再見嗎?”

“要是有需要的話,我們會再見的。”駱北嘉打趣道:“當然啦,身份原因,我希望你以後都不用再見到我。”

文黎在心裡反駁了他。

“駱醫生,謝謝你那天託人送給我的藥。”

這話給駱北嘉整疑惑了,但他要是直接問大機率得不到自已想要的資訊。

“不用謝,你覺得那些藥效果怎麼樣?有緩解嗎?”

“有啊,很有,比起我之前吃的藥效果好太多了,之前的那些我吃了感覺情況不太好,但是我現在慢慢都能睡個整覺了。”

之前吃的藥效果不好?是藥三分毒,多少都有點副作用,但效果肯定是有的。

“那就好。”駱北嘉想著也許能套出治療方面的事情,“這段時間有找心理諮詢師談談嗎?”

文黎搖頭,“李叔叔說出門太危險了,就讓我休學在家,不過江阿姨有和我提過諮詢師的事,但是我有些猶豫。”

“我的建議是,要是你願意的話,你可以重新嘗試,那對你會有幫助的。”

文黎看他時眼裡都有了光,“好。”

“另外,你之前吃的藥還有嗎?”

駱北嘉懷疑那個藥有問題。

“有,我去拿。”文黎直接把舊的便攜藥盒給了他,“這些就是我之前吃的藥。”

“你知道這些藥的名字嗎?”

“不知道。”

“那包裝盒呢?”

“都扔了吧,因為每次都是李叔叔幫我把一段時間需要吃的藥配好,等我吃完了他又會幫我補上。”

“好的,我瞭解了。”

“駱醫生。”文黎不得不多想,“這些藥是不是有問題。”

駱北嘉不想讓她過於擔心,立馬想了個理由,“沒有的事,因為你不知道藥的名字嘛,我得拿回去看一下,再決定後續要不要換藥,或者換個配比,看怎麼做更有利於你的恢復。”

聽言她放下心來,“好,那就麻煩你了。”

“沒事。”

文黎目送他走進電梯。

真好,他還活著。

駱北嘉坐在車裡,也沒急著走。

“齊南星,我這邊結束了,你那邊怎麼樣?”

齊南星一回來就在查檔案。

“完事兒了,票是隨手送的,他跟文佑的死沒有關係。”

至於閔東還說之前見過的事,他沒有說。

“我問你件事,21號那天除了你們,有刑警隊之外的人和文黎有過接觸嗎?”

駱北嘉得知道是誰可能以他的名義給文黎送藥。

“有倒是有一個,未成年保護中心的,叫……呂卓誠,那天是他送文黎回去的。”

呂卓誠,沒聽說過。

“沒有其他人了嗎?”

“這個……後來他陪文黎去了趟醫院,那時候接觸過誰就不知道了。”

去醫院應該是為了文黎手指的傷。

“好,你忙吧。”

“嗯,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駱北嘉看了看時間,“五點多吧,晚上一起吃飯嗎?”

“好。”

他剛想掛電話發動車子,又想起來事情,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哦對了,差點忘了還有個事,文黎現在住的這個公寓,戶主是誰?不是李均吧?”

“確實不是李均,是他三伯李士誠的,李士誠去世之後這套公寓就給他了。”

“難怪。”駱北嘉理清了思路,“房琪說過,在李均受恐嚇威脅期間,他名下所有的房產都收到過一樣的信件,這說明兇手其實不知道他具體會在哪裡。只有這個公寓不在李均名下,要是我想得沒錯,應該也只有這裡沒有收到過信件,李均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會來這裡躲著休息,而這正是兇手想要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均來這看上去是主動選擇的,實際上也是兇手計劃裡的一環。”

“對。”

“可兇手怎麼確定那天凌晨一定會系統更新呢?”齊南星說完手上的材料都不看了,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負責人說過,每個季度的更新預案都是早就寫好敲定了的,嘶……這麼一來,是內部人員犯案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我怎麼聽你語氣挺興奮呢?看來是查到人了。”

“算是查到了吧?查到一半,樊靜思,他是李均公司的前技術員工,四個月前離職了,但我私下了解過,非正常離職。具體是什麼事也沒問出來,但懂的都懂。目前還沒找到人,只能順藤摸瓜,查他賬戶流水看他買了什麼東西到了哪裡,車票那些倒是沒買,但也不排除他坐黑車去了別的地方。”

駱北嘉拿著舊便攜藥盒若有所思,“我在想,如果他是兇手,明明可以在系統更新期間就把電腦帶進去,為什麼要在行兇後再冒著暴露自已的風險回去放電腦呢?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再說,他雖然在李均手下做事,但就李均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會那麼容易被他發現嗎?”

“說起這個,恐嚇信裡就一句我知道你做了什麼,李均到底做過什麼讓他怕成這樣?是他投資賣淫、買兇殺人還是赤焰美人的事?”

“應該不止。”駱北嘉把藥盒開啟,“我拿到了文黎之前吃的藥,裡面有鹽酸帕羅西汀片。”

“這藥有什麼問題嗎?”

“它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該出現在她的藥裡,這個藥是未被批准用於18歲以下患者的。”

鹽酸帕羅西汀片主要用於抗抑鬱的治療,包括伴有焦慮的抑鬱症及反應性抑鬱症,也可以用於治療驚恐障礙、社交恐懼症、強迫症及創傷後應激障礙。

有研究顯示,在兒童和青少年的重度抑鬱障礙和其他精神疾病患者中,自殺意念和行為的風險增加與抗抑鬱藥物的治療有關。

在此藥的兒童和青少年臨床試驗中,與安慰劑治療者相比,帕羅西汀治療的患者中自殺跡象(自殺企圖和自殺念頭)以及敵意(主要表現為攻擊性和對抗行為)相關的不良事件比較多見,因此不被批准用於18歲以下患者的治療。

駱北嘉不信那個醫生不知道這些,他開的其他藥都沒有問題,只有這個。

這對文黎來說就是慢性毒藥。

難道是李均私自把藥給換了嗎?

“所以李均很有可能是想把文黎也給……”

“嗯。”

齊南星火上心頭。

這李均還真不是個東西!

在外面裝模作樣立慈善人設,背地裡搞小動作要置文黎於死地。

他還把用在文佑身上那套又用在文黎身上。

雖然這樣想不好,但他是有點該死在身上的。

“先不說了,我要開車。”

“行,注意安全,忙完早點回來。”

“嗯。”

繼上次李弛拿李均出軌呂思霏的事讓其名聲掃地,自已坐上董事的位置後,他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他還是低估了江君辭的行動力。

江君辭當晚就組織自已的人查那條影片的來源,按她說的一定要查到人,現在證明影片造假已經遠遠不夠,輿論發酵,以訛傳訛的速度是恐怖的。

她想證明呂思霏的清白,就要用法律的武器讓造謠的人受到懲罰,這樣呂思霏才能徹底地擺脫這個謠言。

與此同時她還找到了左秋心。

不得不說,有時候網路確實比不上人脈。

左秋心自從回鄉安葬完呂思霏,便不接觸網路了,所以她還不知道自已的女兒被人平白地扣了這麼一頂噁心的黑鍋。

去見她的是鄺再思。

剛好碰上左秋心出門,她在秦念慈家幫忙帶孩子。

該幫的都幫了,自已也可以放心離開了。

左秋心眯眼看著面前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開口道:“我不買房。”

她這段時間哭得太多,眼睛都要哭壞了。

鄺再思似乎早已習慣,絲毫不介意,“您好,我叫鄺再思,是一名律師。”

“律師?”

這個時候律師來找自已幹什麼呢?

“您先看看這個。”鄺再思將那則造謠的訊息給左秋心看。

左秋心看完瞬間暴跳如雷,“不可能!我女兒絕對不會幹這種事!這肯定是假的!”

“您先別激動,這個影片確實是合成的,是有人利用您女兒造謠。”

這如何讓她不激動?

左秋心氣紅了臉,倚著牆壁身體不住地發抖,淚如雨下,“我這麼好的閨女,為什麼?人已經沒了,他們還不肯放過她?”

這是為什麼啊?她的女兒死了連個全屍都沒有!都這樣了,還有人要利用她。

這世道到底怎麼了?!

那些人大抵是瘋了!

鄺再思等她的心情稍微平復一些,繼續說道:“我們會找到造謠傳謠的人,把他繩之以法,還您女兒清白。”

左秋心看向他,警惕道:“非親非故的,你為什麼要幫我?”

她不相信有天上掉餡兒餅這種好事。

上一個提出幫她找女兒的人,要她付出的代價是成為幫兇還要閉口不言,這次又會是什麼?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受人之託?

“誰在幫我?”

鄺再思只擅長說事實:“這個恕我不能透露,但我可以以我的職業生涯作保,您絕對可以相信我們。”

許是受其打動,又或者她實在是沒有多的心力了。

“那我要做什麼嗎?”

“交給我們就好。”

左秋心突然想起自已曾經見過他,“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

她想起來了,“你能幫我帶兩句話給她嗎?”

“好。”

……

“她是這麼說的嗎?”

“是的。”

江君辭停下手頭的工作,雙手平放在鍵盤上,盯著螢幕發呆。

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辛苦你。”

鄺再思還站在那裡,“江總,我得提醒您,您現在做的這些可能會讓之前的都功虧一簣。”

他指的是幫呂思霏闢謠這件事。

很明顯牧青雄是想借此事把李均毀了,好推自已的人上位,間接控制公司。李弛剛接任,論資歷他還夠不上董事的位置,要不是牧青雄在背後,隨便一個股東都能把他吃得渣都不剩。

江君辭無法接任也是受了李均的影響,但現在她打算在闢謠的同時曝出她和李均婚姻早已破裂的真相,也是承認了自已對此事的欺瞞,如此一來,她也將失信,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鄺再思不明白的是,她為這家公司籌謀了這麼久,為什麼到了最後關頭卻要自斷一臂。

“我清楚地知道自已在做什麼,而且這件事我一定要做。”江君辭說話時底氣十足,“鄺律師,我這個位置,不是因為坐在這裡,我才是江君辭,而是因為我是江君辭,才能坐在這裡,這樣的江君辭,偌大的白海,唯有我一人。”

鄺再思不再堅持,“明白,我會做好自已的工作。”

“謝謝,你去忙吧。”

江君辭也在想自已為何如此?為了幫一個不相干的人闢謠,出人出力出資,難道只是因為一時的憤怒嗎?

不,她就是看不得真心被人辜負、利用,憤怒不是一時的,她會一直保持憤怒。

為了她,還有無數個她們。

SASHA店內生意極好,季老太太忙得腳不沾地。

這事還要從前兩天說起,來了幾個外地的年輕人,專門找這種老店面做探店活動。她們找到了季老太太的店,影片一經發出,店一下子變得特別受歡迎,成為了“打卡地”,她很久都沒有這麼忙過了。

看著店裡這麼熱鬧,她心裡也很開心。

比之前死氣沉沉的好多了。

“阿誠,我感覺自已回到了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你季叔叔一回來,也是像你現在這樣給我打下手,兩個人身上都是麵包奶油什麼的香氣,可好了。”

“真的假的?季叔叔那塊頭,還會做烘焙呢。”呂卓誠實在是無法想象那個畫面,不適配的感覺。

“可不嘛,做得還挺好。”

“有您做得好嗎?”

季老太太一聽來了精神,“那我可得好好說說了,你季叔叔的手藝……”

呂卓誠耐心地聽著,儘管這個故事已經聽過無數遍。

驚恐障礙(一種反覆出現的不可預期的強烈害怕或不適感,會表現出瀕死感或者失控感)

社交恐懼症(SAD,和我們平常說的“社恐”不一樣,這是一種焦慮性質的障礙,它使人在公共場所或與他人交流時產生顯著而持久的害怕,怕被他人注視或評價,擔心在他人面前出醜或遭遇尷尬)

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個體在面臨異常強烈的精神應激,如自然災害、交通事故、親人的突然喪失等意外事故後出現的應激相關障礙,患者主要表現為創傷再體驗症狀、警覺性增高症狀以及迴避或麻木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