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答應找本宮何事?”殿內,雲錦玉也不打算和良答應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地發問。

只見良答應直接雙膝跪地,眼淚毫無預兆的流了下來,聲音哽咽道:“求貴妃娘娘救救婢妾和九阿哥,婢妾和九阿哥願以娘娘馬首是瞻!”

今日她也算是真正見識的一番什麼叫做梨花一枝春帶雨,好一個美嬌娘!雲錦玉心裡一邊感慨著良答應的美貌,一邊不動聲色地讓秋蕊將人攙扶起來:“良答應言重了,本宮如今雖還未真正接觸後宮公事,卻也知道皇貴妃和鈕祜祿貴妃都是明事理之人,特別是皇貴妃娘娘更是菩薩心腸,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各宮的份例內務府從來不敢欠缺。如此本宮不知良答應是遇到了什麼難處?若是尋常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你求到本宮這裡也就罷了,可若是大事兒本宮怕是無從給你做主。你且仔細說來瞧瞧兒,本宮看看是否能幫你一幫?”

雲錦玉也不是不懂事兒的,這麼些年早已有了長進,不管她良答應是為何事兒而來,她又抱著看戲的心態,自然要聽聽良答應所求到底為何?但也不能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給答應了下來,反正總要給她留下一些念頭,如此才是釣魚者的心態。再者仔細琢磨一番良答應說的話,恐怕良答應所求不外乎是與九阿哥有關,再想想九阿哥能有什麼難處,這一切不就順其自然,想明白了嗎?雖然剛剛回宮,但宮裡的事情她多少都是知道的,後宮之中沒有孩子的主位嬪妃眾多,誰不想擁有一個阿哥以後可以承歡膝下,即使是已經有了閨女大家也想要一個阿哥,如此即使皇上去世她們以後養老也有所去。

而良答應好不容易生下來的這個九阿哥現在依舊還是個“無主”之人,按理說良答應住在啟祥宮,她的孩子自然是歸啟祥宮的主位養著,只是啟祥宮裡不止住著和嬪也住著僖嬪,赫舍里氏已有太子,就算是為了前朝,皇上也不可能讓僖嬪撫養九阿哥。而且赫舍里氏也不見得會爭一個辛者庫出身的奴才生下來的阿哥。至於和嬪出身的瓜爾佳氏,皇上現在還對鰲拜的事情耿耿於懷,不見得會讓和嬪撫養九阿哥,一旦瓜爾佳氏有了阿哥,人心就難定了。而且皇上若真有這個心思,早在九阿哥剛出生的時候就被養在和嬪身邊了,也不至於到現在九阿哥還沒有一個歸處。

皇上的心思顯而易見,這就給了其她嬪妃可乘之機,皇上的恩寵她們現在是消受不起了,但孩子特別還是一個阿哥的歸屬,她們還是要好好掙一掙的,於是到現在這事兒還沒有一個定論。不過根據她所知的,不僅沒有孩子的嬪妃在掙九阿哥,惠妃、榮妃似乎也在掙,而且也都向良答應丟擲了橄欖枝,只是沒想到這良答應誰的橄欖枝都沒有接,算盤卻是已經打到她臉前來了。雲錦玉也在好奇著這位良答應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於是便心安理得的裝作什麼也不知曉,靜等良答應先說。

良答應既然已經選擇留在了承乾宮,她心中早已想明白了利害,而對於兒子的歸屬她自然也已經有了決斷。她望著上方獨得皇上恩寵的幸運女人,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今日自然無論如何都要求得元熙貴妃的庇佑。轉悠一通,眼瞧著元熙貴妃不按照她的套路來,不接她求出去的籌碼,她只得轉變方式,但這一下她便落到了下籌:

“貴妃娘娘,婢妾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求娘娘讓婢妾親自養育九阿哥,但求貴妃娘娘能照拂九阿哥一二,將九阿哥養在膝下,只要九阿哥能平安長大,婢妾願纈草銜環想報!”

能從辛者庫出身,然後順利爬上皇上龍床,生下皇上的子嗣,良答應自然不是一個蠢貨。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早在九阿哥出生之後,皇上沒有將她的孩子讓和嬪或者是僖嬪撫養的時候,她便隱隱約約察覺到了皇上的心思。母子分別之苦本就是人生之中最痛苦之事,更別說這孩子不能養在啟祥宮,還要養在其他宮中,她以後怕是連想見上九阿哥一面都將極為痛苦。

如此她為何不能主動給兒子選一個最好的母妃?她承認能夠爬上皇上的龍床,她自然也是有野心的。她自知自己樣貌不俗,這樣的樣貌要出在大戶人家亦或是貴族女子自然能有一番大的造化,但偏偏她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不能再低微的包衣女子了。包衣女子每年都要經過小選入宮做宮女,若是能被皇上看上也能有上一番出路。但此時樣貌便成了一把雙刃劍,進了宮之後她便因為樣貌出眾受到其她宮女的排擠。就算是是被送往各個嬪妃們的宮殿,也依然會因為樣貌的原因被各宮主子忌憚,又被退回內務府。最終因為沒有宮裡要她,她便被分配到了做粗活的辛者庫,那裡幾乎是整個皇宮之中最髒最累的地方,整日裡還要被嬤嬤打罵。只做了不久她便受不住了,好在辛者庫的嬤嬤有上爬的念頭,看到她的樣貌之後,兩人就順勢合計,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她順利的爬上了皇帝的龍床。

誰不想去要皇上的龍恩?再加上皇上最開始對她的喜愛甚重,一下便連寵了她好幾日,更有甚者宮中傳言皇上對她的寵愛已經超過了當初的元熙妃,這給了她極大的想要往上爬的自信。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皇上人前對她寵愛至極,可背地裡卻讓人賜她逼子湯。後宮裡的女人沒有孩子豈不是就斷了往上爬的機會?

儘管皇上對她說過:只要她聽話便會給予她寵愛。但嬪妃們的針對,宮女們的嘲笑無不一步一步地在壓垮著她,她眼睜睜的看著和她出身想同卻憑藉著皇上的寵愛生下一個又一個孩子的烏雅氏一步一步的成為一宮之主,孩子才是一個女人在後宮之中的立身之本。於是她便偷偷收買了給她送藥的宮女,將逼子湯吐了出來,好在她身子底不錯,最終順利懷上了孩子。只是在她懷上孩子的事情暴露之後,皇上便對她越來越冷淡,她幻想過她生下皇子之後,皇上也會像對待烏雅氏一樣對她更加寵愛,然後讓她一步一步成為一宮之主,卻唯獨沒有想到自己會失寵。而九阿哥出生之後皇上更是見都沒主動見過自己,她便知道她徹底的失寵了。

有時她也會後悔,如果她是當初聽皇上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但每當她看到襁褓中的九阿哥的時候,她才能振奮起來,她不後悔,因為她有了孩子,再怎麼樣皇上也不會怪累到皇子身上的!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個身份地位的女人生下來的阿哥註定要被人爭強,現在她已經沒有了爭寵的心思,後宮的女人受不受寵、能不能晉升都靠的是皇上,而皇上已經對她徹底的厭惡,她已經看明白,也想明白,所以現在她只想要給兒子掙一個好的未來。

這個時候雲錦玉回來了,那個傳說中皇上視若珍寶的女人回來了,她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看到皇上對大阿哥和一個養女的寵愛後,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若能讓她撫養九阿哥,看在她的份兒上,想來兒子也能在皇上的心中留有一份之地,她的兒子也不會被她這樣一個身份低賤、受皇上厭棄的女人連累。而且就靠著她這些日子的觀察而已,元熙貴妃是個良善的,肯定會善待自己的兒子,也許以後她也會看著兒子的份上給她一些庇護讓她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不至於在後宮之中人人可欺,如此她便滿足了。

嬪位上的女人都沒有自己的孩子,對這個孩子都勢在必得,都曾去找過良答應,但良答應都沒有應下,她們只得去求皇上,但皇上的態度一直朦朧,反正就是沒個說法。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有孩子的榮妃和惠妃也盯上了良答應的九阿哥,估計是想給自己的兒子尋個陪伴兒,但其實恐怕是想給自己兒子找個幫手罷了。

看清楚局勢的良答應自然不敢答應惠妃和榮妃的示好,儘管兩人都對她許諾:只要她們撫養九阿哥,可以讓她住她們宮裡去,也好免去了母子分離之痛。若沒有元熙妃回宮的這一出,良答應可能就答應了下來,畢竟就這兩位娘娘目前給她的待遇來看是所有嬪妃中最好的一個。至於鈕祜祿貴妃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鈕祜祿貴妃並沒有想要抱養孩子的念頭,良答應只能作罷。但現在見識了元熙貴妃在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心中的地位之後,她果斷的選擇了元熙貴妃。

雖然她曾想過效仿宜妃將六阿哥送到皇太后撫養,將九阿哥送給太皇太后或皇太后撫養以此求來庇護。可顯而易見的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對她都很是不喜,且太皇太后的身子骨越來越差,皇太后身邊也已經有了六阿哥,又能分給九阿哥多少注意?兩人自然不會理會她的示好。而元熙貴妃卻甚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喜愛,將九阿哥送給元熙貴妃撫養才是眼下最明智的選擇。反正都是要經歷母子分離的,為什麼就不能選一個最好的呢?

雲錦玉也沒有想到良答應會選擇自己,而且她所求的只是自己將九阿哥養在膝下,並未想要與她換取其他利益,就這一點雲錦玉對良答應是刮目相看。良答應是個聰明的,知道怎麼做才是對自己和兒子最好的選擇。

雲錦玉仔細一想便想明白了為什麼良答應最後會選擇自己,惠妃榮妃的性子她很早以前就見識過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德妃和宜妃自己的孩子還照顧回來呢,自然不會搶著養別人的孩子。而嬪位的幾人其實性子都還不錯,至於為什麼不挑她們,想來是良答應自己看不上。但她可沒有為別人特別是自己的丈夫的小妾養孩子的嗜好,於是雲錦玉推脫道:

“良答應能對本宮一個剛剛見面不過半個月的人如此信任,本宮心中歡喜。只是按資歷榮妃和惠妃都養過很多孩子,想來對孩童之事兒最是精通,而本宮也只照顧過大阿哥和福靈,且他們如今年紀也大了,已經多少年沒喲照顧過幼童,怕是沒有這個能力幫你撫養九阿哥。就算惠妃榮妃不願撫養,底下還有幾個嬪位,她們許多都是懷過孕的,想來既能照顧好九阿哥,又最能理解你與九阿哥的母子情深。良答應所求,本宮怕是無能為力。”

雲錦玉委婉拒絕了她,而良答應也早已做好元熙貴妃會拒絕自己的心理準備,只是她還想再爭取一下:“貴妃娘娘,九阿哥向來乖順,而且身邊還都有著嬤嬤們照顧,費不了您太多的事兒。而且大阿哥如今去了上書房,皇上也經常忙於朝廷之事兒,若是撫養九阿哥,您也能分分心神兒不是?”

雲錦玉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繼續接著道:“本宮已經知道了良答應你心中的愛子之心,良答應放心即使本宮不撫養九阿哥,也會如實和皇上稟明將你的需求告知皇上,皇上定會為九阿哥尋找一位合格的養母。當然若良答應已經另有打算也可以告訴本宮和皇上,本宮會盡量滿足良答應你的心願。”

雲錦玉已經沒有了要和良答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了,她雖然知道身在底層的人們有許多的無可奈何,可她也不是神仙,能滿足她們所有的心願。只是碰巧這會兒秋荷回來稟報說九阿哥已經睡下了,雲錦玉知道小孩子睡著後不好移動,於是道:

“良答應九阿哥已經在偏殿睡下了,這會兒不好移動,你若是不嫌棄本宮便讓秋蕊為你收拾出一個屋子,你先住下休息,待九阿哥醒來後再行回宮。只是那些話就勿要再提了!”

良答應還想說什麼,這會兒已經過了說出來的時機,只好閉嘴:“是,婢妾多謝貴妃娘娘眷顧,勞煩秋蕊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