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鈞大大的眼睛裡,瞬間蒙上了霧氣。

黑瘦青年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對南容說道:“是不是重要嗎?上了角鬥場就是對手,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與其指責一個孩子,不如好好想一想,你到底站在什麼立場講這番話。”

南容沒有理會他。她緊緊地盯著吉鈞的眼睛:“你說過,要成為一名角鬥士,為自己而戰。既然這樣,為什麼又敢做不敢當?”

男孩猛地挺直了背脊:“是我操縱著他們自相殘殺。姐姐,你要因此責怪我嗎?”

“為什麼”南容的聲音冷了下去:“他們在你的心裡,算什麼呢?”

吉鈞直直地看著她的眼,忽然就捂著嘴笑了起來。

“算什麼?”他笑得前仰後合:“廢物而已。靠著我父親犧牲自己苟活下來,又愚蠢地跳進圈套,被人騙著賣到這麼個鬼地方。”

“到了這兒也是一樣的無用,嘴上說著要保護我,結果卻根本沒有能力,害我一次一次地受到凌辱——就這麼讓他們在角鬥場上死去,已經算是便宜了他們。”

南容看著男孩面上理所當然的表情,忽然就生出了一股乏力感。

她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轉頭就要進入電梯。

但那名黑瘦青年卻伸手攔住了她。

“等一等。”他說道:“我是專程前來,想要跟你談一筆交易的。”

“交易?”南容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一直落到了吉鈞面上。

“抱歉,我沒有興趣。”

黑瘦青年睨了方主管一眼,伸手去拉南容:“換個地方說話。”

身為五階中段的武者,他不認為南容能夠躲得開這一抓。

但南容只是微微側身,就閃過了他,進入了電梯之中。

黑瘦青年拉著吉鈞,跟在她身後也上了電梯。

合金門閉闔,電梯下行。

“給我一支一階C級的基因最佳化劑,我保證你能活著離開今晚的團戰。”黑瘦青年開出了條件。

“原來是為了藥劑。”南容瞟了一眼吉鈞:“他對你們可真是知無不言,著實令我意外。”

吉鈞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浩哥是個好人,而且也說話算話。要不是他找人保護我,在用出超凡技之前,我就已經死了。”

南容淡然一笑:“提格和皮朗不會傷害你。算了,不重要了。”

“所以做人還是要識實務。”黑瘦青年說道:“你不瞭解我們是什麼人,也不清楚我們的力量不如趁著現在我還肯跟你好好說話,早點做出正確的選擇。”

這番話落在南容耳中,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不會跟你們交易。”她說道:“如果你們有別的想法,也儘可以來試一試,無論是在角鬥場上還是其他地方,我隨時奉陪。”

吉鈞滿臉無辜地看著她:“姐姐,浩哥真的很需要藥劑。我知道你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會給他的對不對?”

“你提醒了我。”南容發過去一個欠條:“用在你身上的那支基因最佳化劑,打折後作價十萬荊棘幣有錢了記得還給我。”

電梯在三十五層停下,南容大步走了下去。

在他身後,黑瘦青年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久,方才收回了視線。

“浩哥,你就這麼放她離開了?”吉鈞問道。

“不急。”黑瘦青年說道:“有的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走吧,我帶你繼續去學習超凡技的使用。”

“屍體?”正在重力室鍛鍊的鄔總管挑了挑眉,叫來了手下:“那兩個拉塔星戰俘,死後的屍體怎麼處理的?”

“除了高階角鬥士之外,其他死者都是直接扔進異獸窟從早上到現在的屍體都已經清理乾淨了,連骨頭渣都沒剩下。”

南容:

她也不再多問,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果凍糰子已經在黑荊棘角鬥場的智腦中,調出了吉鈞那一場的2V2戰鬥記錄。

跟她想的差不多,提格跟皮朗從頭到尾,都沒有攻擊過吉鈞,而是將火力集中到了他的隊友——一名錶情陰鬱的紅髮男子身上,所以也就完全沒想到,吉鈞會毫不猶豫地控制著提格,殺死了皮朗然後自殺。

就是到了嚥氣之前,提格看向吉鈞的眼神裡,也沒有怨恨,只有痛惜和不捨。

大量的鮮血從口中湧出,他說不出話,只能翕動著口唇,然後被紅髮男子一刀斬下了頭顱。

勝利者繞場一週,吉鈞的臉上滿是興奮與喜悅,不見一絲悲慟。

“關了吧。”南容淡聲吩咐道:“我要開始學習了。”

這一次,她通讀了導言部分的第二小節全篇,一直讀到第五遍,才堅持不住沉睡過去。

韓磊一直很擔心,自己無法透過下一場比賽。

在失去防禦系超凡物品之後,他一直都在為此焦慮。然而現實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無論他如何不甘不願,比賽的通知仍然如期而至。

幸運的是,只是傍晚時分的碎骨正賽,並不是晚間最具看點的死亡輪盤以及生存挑戰賽。

不幸的是,今天是週末,一個特殊的時間點,碎骨正賽的對手,也與平日不同。

四階雷系超凡者單挑同階狂暴星甲龜。

看見那頭如同三層樓房的猙獰異獸時,韓磊感覺自己頭皮發麻,腎上腺素飆升。

他毫不猶豫地用出了自己最強大的超凡能力:四階超凡技落雷,打了那頭異獸一個措手不及,也由此激怒了它。

最終,韓磊憑藉多年來的戰鬥經驗,數度險死還生,終於將碩大的狂暴星甲龜電暈過去,贏得了比賽的勝利。

但這勝利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呢?

韓磊看著自己被龜爪生生剖開的肚腹,以及異獸牙縫裡夾著的慘白的斷足,悽然一笑,躺到了地上。

鮮血汩汩地淌出去,與紅褐色的砂地混為一體。

生命一點一滴地流逝,韓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越來越冷。

每名高階角鬥士都有一群專屬的支持者,韓磊也不例外。

剛才的殊死一戰得到了觀眾們的讚賞,所以沒有人向他投擲硬幣,令他擺脫了被串成肉串的命運。

恍惚之間,他聽見衝上場來的工作人員,毫不掩飾的話語聲:

“失去一臂一腿,腸子也都散了一地,根本就沒救了。”

“可惜了,要是不死的話,以後大概也是個有資格爭奪角鬥王的人物。”

“他死了就死了,我們晚上還得加班刻碑文——話說角鬥士墓地也沒誰去啊,搞那麼多形式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