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怎麼也跑不出的地方,隨著不斷起伏的步伐搖搖晃晃的,看不清前路。

“在那裡!”

“不能讓她離開!”

“對!”

“抓住她!”

“快,抓住她!”

良寂不停喘息著,回頭看了一眼。

那群人舉著刀,越來越近了。

奔跑時的風拽起長髮,漆黑的髮絲吹過面頰。她旋即轉過臉,拼命狂奔起來。

安靜的走廊裡,良寂神情緊繃時不時的回頭看。

那群臉龐空洞僵硬的人舉著匕首,距離正在極速拉近。

後背一片粘膩潮溼,良寂喉嚨刀割一般彷彿能咽出鐵鏽的味道。

他們彷彿是在黑暗裡殺人的厲鬼,銀色的刀鋒在晦暗的走廊裡閃爍。

目光穿過長長的走廊死死地盯著她。眼球表面劃過一層一層的猩紅色彩,閃爍著極端渴求的慾望。

跑……跑不動了。良寂捂著肚子彎下腰,低頭的瞳孔顫縮。搖搖晃晃的抬起腿,艱難的朝前走。

“唔…嘔……”猛地良寂跌在地上,忍不住扶著牆乾嘔起來。

“哈…哈…哈……”

安靜的走廊響起她靜謐的喘息聲。

還有,有規律的重疊在一起的腳步聲。

良寂一隻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撐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回過頭。

漆黑的髮絲散在臉頰兩側,沾了粘膩的汗珠,她艱難的抬起眼透過散亂的髮絲看著他們僵硬空洞的麵皮。

這時她看清了,他們身上沒有匕首,胸口處只有銀色的徽章,在黯淡的走廊裡閃著光亮。

“您跟我們回去吧。”為首的男人緩緩昂起頭,視線看向一望無際的的黑藍色天空。

聲音冰冷而平靜,在說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這就是孱弱的人類文明。如此不堪一擊。”

“在龐大的宇宙中,這樣的文明每時每刻都在誕生,也在同時毀滅。”

“他們——根本無法滿足您想要的一切。”

良寂撐起身轉頭看向四周,眼前卻全是他們的修長的雙腿,把她團團包圍在裡面。

他們俊美的麵皮裡面時不時的鼓起,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血肉裡劃過。

“磕——咔—咔吧——”

他們左右歪了歪頭,一陣骨節斷裂的聲音,臉龐上的皮肉漸漸變得鬆垮。

“嘩啦——”整張皮從頭頂猝然分離,一下落到地上。

渾身漆黑的蟲,眨了眨眼睛,看向良寂。

“我們維持了在藍星上的身高,這樣看起來會不會少一點壓迫感?”

良寂瞳孔不斷收縮,緊緊蜷縮起手指,身體僵硬的往後退。

“不會讓您感覺到痛的。”他們漸漸收攏了包圍圈,良寂往後退著的後背一下抵在了一隻蟲的前肢上。

“啊……啊……”良寂瞳孔不斷收縮,唇瓣抖動。

他們跪了下去,把她按在地上。

“不……不要,不要,不要……”這是良寂頭一次體會到恐懼,僵硬的搖著頭,唇瓣張合顫抖。

良寂身體被平攤在地,胳膊,雙腿,頭顱,好像要將她分裂開一般,那群蟲前肢按住她任何能掙動的地方。

然後他們伏在地面上,像真正的蟲鋸齒般的口器裂開一張一合,開始緩緩從她被鉗制住的四肢開始進食。

“唔!”良寂猛地昂起腰肢,指尖弓起死死地抓住地板。脖頸抬起,雪白的麵皮蒸出豔麗腐爛的紅,紅的毛細血管彷彿迸裂一般。

蟲子們用口器纏綿的吞噬她,觸角柔軟又愛憐的撫摸著她的額頭。猩紅的複眼正在不斷擴大,一股一股的在眼眶裡咕湧。

吞了蟲母,吞了……他們興奮的臉頰上的甲殼一顫一顫的,裂開的口器在她裸露的肌膚上一張一合,留出深深的齒痕。

碰到蟲母的蟲族神經完全進入了恐怖的興奮狀態,體內的每一絲毛細血管都調動起來,所有細胞都拼了命的產生高朝般的激素,殘忍的壓榨擠迫他們的識海神經。

蟲母,蟲母,蟲母……漸漸的他們複眼恍恍惚惚的,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這就是還沒有完全體的蟲母的力量嗎?

只是吞噬分開她的身體,要把她帶回母星,身體……身體就好像,已經快要崩潰了。

他們龐大的腦域神經變得極端扭曲起來,彷彿成了宇宙中一種已知的最凌亂混沌的暗物質。

無數神經元扭曲在一起,前所未有的混亂快感從他們用來戰鬥的觸肢傳輸到腦域。

他們呆呆的趴在地上,像最無力沒用的廢料一樣,連收縮喉嚨的力氣都沒有。

【我們該怎麼辦?】

他們碰了碰頭頂上的觸角。

【我真是沒用的傢伙。】有隻蟲表情失落,【只是碰到蟲母的面板,身體就不行了。】

【可是,如果我們不分開她的身體帶回去的話,她有腿就會跑的。】

【是的。】一隻臉龐看起來兇惡的蟲失落的點頭。

【她有了身體就可以迷惑任意一隻蟲了,但是分開帶走,她就沒法想辦法離開。】

良寂四肢被混亂漆黑的蟲體吞噬,身體徹底失了全部力氣,仰頭不斷喘息著躺在地面。佈滿汗水的視線模模糊糊的望向頭頂的天花板。

好像要死了,這次,真的要……死了嗎?可是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良寂指尖猛的繃起,腦海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良寂。”

“良寂?”

良寂豁然掀開雙眼。佈滿汗水的臉頰,表情漸漸變得平靜。

塞西爾的面龐逐漸清晰,正專注的趴在她床頭盯著她,“你怎麼了?”

“只是做了一個夢。”良寂淡淡的說,準備下床。突然她看到他胸口的銀色胸針。良寂動作猛地停住,一把抓住塞西爾的頭髮讓他正對著自己。

塞西爾沒敢動,乖乖的昂起脖頸,隱在正常人類雙眼下的複眼貪婪痴迷的注視著蟲母。

“給我看你真實的樣子,給我看你的臉。”

“這……”塞西爾不自在的垂下眼,口腔灼熱粘溼的彷彿含著一口水,“您是,什麼意思?”

“少廢話,快給我看!”良寂猛地薅緊他的頭髮,眼神冰冷。

“可是,我就是這個樣子啊。”塞西爾表情充滿不解,人類皮囊底下的漆黑蟲體蠢蠢欲動,正朝外不斷收縮蜷曲堅硬的甲殼。

“你不是人,絕對不是。”良寂眼神冰冷,手指漸漸收緊。猝然,她抬起眼,“你是蟲族!”

蟲,蟲母離得好近!塞西爾神經一下繃緊,一種極端恐怖的欲求從漆黑的蟲體上升出。黑色的外殼顫抖起來,塞西爾昂著頭也顫抖起來。

蟲母的手指,讓他每一根毛細神經噌的顫慄,幾乎要成了流著口水的野狗,只知道不停吸溜口水咬她。

“我警告你,不要挑戰我的耐心。”良寂另一隻手緩緩撫摸上他的頭髮,視線淡淡的,彷彿在看其他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