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餘青峰跳下船帶著人離開後,錢六娘鬆了一口氣,她早就有點撐不住,這會兒餘青峰一走,腿一軟就昏睡了過去。

趙諶抱著人快步往船艙裡走,包海安見狀從上面跳下來,“呀”了一聲,道:“餘青峰那狗賊傷到這位小娘子了?”

幾人跟在趙諶身後進艙,妙娘見包海安一臉不安,忙道:“包姑娘誤會了,是我們姑娘原本身子就不好。”

安頓好錢六娘後,趙諶才得空看向揹著手,正好奇東看西瞧的包海安。

“今日多謝包姑娘出手相助了。”

包海安聽見聲音回身,不在意的擺擺,她幾步走到趙諶旁邊,剛離得遠些還不覺得,現下走近了只覺得眼前眼見的男子長得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眼睛亮了亮,衝趙諶道:“大哥哥,你可否婚配?”

趙諶怔了一下,回道:“還未,但……”

然而包海安只聽到了前面的話,靠了上來,眨眨眼睛,“那你覺得我如何?”

“包姑娘!”趙諶後退一步,靠到錢六娘旁邊,“在下雖未成婚,但已有未婚妻。”

包海安見狀,目光挪到昏睡的錢六娘臉上,蹙起眉毛問,“就是她嗎?”

見趙諶點頭,包海安就嘆氣在桌邊坐下,托起下巴一臉惆悵。

“不知包姑娘的父親可在關中?”趙諶見包海安沒了動靜,走上前,倒了一杯茶放到包海安面前問道。

“你找我阿爹?”包海安抬眼,隨後搖頭,“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在也可能不在,關裡這麼大,他有時在哪兒我也不知道的。”

趙諶端起茶杯,掩住眼底的思緒,就聽包海安又說,“但他肯定不在臨雲港,這幾天餘青峰那小子這麼鬧騰,都不見他出來。”

說完包海安愣了一下,一拍額頭,“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們是誰呢?”因為餘青峰那人有個習慣,在天長關攔人一般只攔她阿爹的客人,加上之後趙諶等人都像是認識她似的,所以讓她有種大家都認識的錯覺,但現在想起來,自已並不認識人啊。

趙諶正要開口,就見床上的人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趙諶上前握住錢六孃的手,聲音極其溫柔道:“醒了?”

錢六娘在房裡掃了一圈,見包海安坐在一邊兩眼放光的看著他倆,目光收回,柔柔開口,“阿諶。”

感覺趙諶似乎抖了抖,錢六娘微簇柳眉,輕咳了兩聲,趙諶就半抱著她輕拍,藉著這個動作,趙諶湊到錢六娘悄聲說:“需要用一下你的身份,之後再跟你細說。”

錢六娘疑惑的看向趙諶,就見趙諶拍了兩下,又撤回了身,對床邊的包海安道:“包姑娘有所不知,我們是滎陽俞家人,這位是我未婚妻——俞棠。”在錢六娘瞪大的眼睛中,趙諶接著道:“我叫趙夢思,家境一般,將來是要入贅俞家的。”

包海安在旁邊聽的一臉認真,錢六娘則面上帶笑,手底下擰著趙諶腰側的軟肉,這人可真是會編呢。

趙諶語氣頓了一下,把錢六孃的雙手握到自已手中,“深情”地跟錢六娘對視:“棠棠前些日子被歹人所害,從懸崖上摔下,身體各處都有損傷,我們託了好多人,最後還是我一個朋友的三舅的大侄子的二伯父認識你父親,聽你父親說天長關內雲山臺裡的方神醫治療內傷很在行,所以我們才貿然前來。只為給棠棠治病。”

包海安聽完趙諶的敘述,不知道自已腦補了些什麼,手一拍桌子,“你們放心,不就是找方神醫嘛,他我熟,我阿爹不在,但我可以帶你們去啊。”

趙諶似乎沒想到包海安這麼單純好騙,腹中還準備的一大籮筐細節,準備應對包海安的盤問,結果這姑娘就這麼同意了,他和錢六娘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愧疚。

趙諶輕咳了一聲,收起思緒,起身拱手道:“如此,那就多謝包姑娘了。”

包海安擺擺手,道了聲好說。

幾人正說著話,門被敲了幾下,妙娘端了藥碗進來,“姑娘該喝藥了。”

包海安好奇的湊到跟前聞了聞,臉色一變,像是要吐出來,她連忙捏住自已的鼻子,上到甲板上去了。

“我去看看。”妙娘見狀就放下碗追了出去。

錢六娘看著人都出去了,鬆了了口氣靠進了枕頭裡,問:“怎麼回事?”

趙諶端著碗過來,“包秦天的女兒,咱們還挺幸運的。”

“我問的是這個?”錢六娘瞪眼,“那麼多身份,專挑俞家?”

趙諶見狀就道,“唉,我就知道你要生氣,所以那會兒還提早跟你打預防針。”

“俞家有現在的威望,你阿爹功不可沒,用用你俞家人的身份又有什麼?”

“那是你不知道,我阿爹早被祖父逐出族譜了。”錢六娘目光落到一處,回憶道:“朝廷判罪詔書下來後,俞家怕阿爹連累,就把阿爹除名了。至今阿爹的墓碑都還留在肅州。”

錢六娘嘆了口氣,收回目光,“所以,我並不算是俞家的人了。”

錢六娘說完見趙諶定定的看著自已,疑惑的眨著眼睛,就聽趙諶道,

“這些我都知道。”趙諶垂目邊吹著碗中的藥,邊道:“但你的確是俞家的女兒,這點做不了假,總好過我跟妙娘假扮。”

“你們原本的打算就是充當俞家人?”錢六娘驚訝,就見趙諶點頭。

“俞、包、花、雲這四大鹽商,分管著兩淮所有鹽運,包家壟斷著天長關這一帶的引窩,四家關係錯綜複雜,雖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也少不了明爭暗鬥,而包秦天也就跟俞家關係稍好一點。”

錢六娘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含著趙諶遞的白糖楊梅蜜餞,細細的給說著其中關係。

鹽商之下又可細分為窩商、運商、場商和總商。窩商並不經營鹽業,他們一般靠壟斷引窩,坐收巨利,而引窩則是行鹽特許權,包秦天當年憑獨佔天長、四州,直接向戶部購買了根窩,便可世代傳承。

運商則是在窩商手中租取引窩,向其繳付窩價後,再去鹽運使衙門獲取鹽引,然後再去指定的鹽區向場商買進食鹽,再將其販往指定的銷鹽區。俞、雲兩家都是運商。

場商則是在指定的鹽場向灶戶收購食鹽,再賣給運商,花家就是場商。

總商則是由鹽運使衙門在運商中選擇家道殷實、資本雄厚者為總商,現如今的總商正好是俞家。

趙諶讚許的點了點頭,道,“所以我們才託了俞大公子,讓他幫我們跟包秦天搭個線。”

錢六娘把蜜餞在嘴裡滾了一圈,眼睛從趙諶身上轉到自已手上,像是不經意的問:“你見了大,俞家大公子?”

“是啊,我告訴他我知道某些人的訊息,但需要他幫我這個忙。”趙諶剛說完就看錢六娘皺起眉頭瞪他,笑著搖頭,“俞兄精明幹練,有些事情跟我不謀而合,我跟他也算是同道中人,所以他才決定幫我。”

錢六娘就哼了聲,“那是自然,俞家就我大哥哥最有……”反應過來,止了聲,緩了片刻道:“但你們肯定是瞞著俞老太爺的。”

“嗯,你那位祖父實在是,固執已見。”趙諶應了聲,沒再俞老太爺的話題上停留,只是笑道:“你大哥說包秦天沒見過俞家三公子,剛好我又與三公子年齡相仿,所以假扮三公子最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