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海安越過幾人,走上前去,包秦天已經不再是那晚虛弱的模樣,看上去氣色極好。
“你怎麼上來了?”包秦天停下手中的事,目光看過眼前的一群人,帶著笑意問包海安。
說明了來意,就聽旁邊的和尚道:“那實在是不巧,方大夫今天剛好回上院——悟真庵去了。”
“方丈,那離這裡遠嗎?”趙諶皺眉問。
“不遠,從本寺後上去向北,再過一澗一峰,仰望大山腰裡,就是了。”包秦天回道。
那和尚又說,“幾位施主可先在本寺歇上一晚,待明早讓小弟子帶你們上去。”
幾人謝過,那和尚見此便帶著小沙彌走了,趙諶扶著錢六娘坐到石凳上,就聽包海安對她爹介紹,“這幾位都是俞家的人呢。那位就是俞家六娘,叫俞棠。”
錢六娘坐好,便微微點頭示意,“大叔,又見面了。”
包秦天看起來若有所思,“你是俞大淵和錢婉君的女兒?”
錢六娘便點了點頭,心想趙諶可能說的真沒有錯,就聽包秦天感慨道:“當年一別,俞兄和婉妹才剛成婚,沒想到如今你都這麼大了,更沒想到……”嘆了口氣,包秦天住了口,神情稍顯悲痛。
提起爹孃,大部分人都會流露出這副神情來,錢六娘早已習慣,她看著,不由地想起包秦天那晚的傷來,“大叔,你身上的……”
話被包秦天擺手打斷,他眼睛瞥了眼包海安,示意不說這個。
錢六娘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兩人這邊交流半晌,看得旁邊的幾人雲裡霧裡,包海安疑惑道:“阿爹,你怎麼跟俞姑娘認識的?”
趙諶幾人也都好奇,之前提起包秦天,錢六娘也沒說她認識。
“回來那晚,阿爹路上遇到事耽擱了,就遇到了,剛好大雨,我們就一起在樹下避了一夜雨。”包秦天寵溺的拍了拍包海安的手解釋道。
“原來如此,所以姑娘受傷後留在體內的真氣是您留了。”妙娘恍然大悟道。
錢六娘這才知道,原來那晚自已睡著後,包秦天敷好藥後,見她氣息不對,就給她注入了些真氣,不然她根本就撐不了那麼久。
不過包秦天並沒有說,那會兒他就瞧著這姑娘像故人之子,想著等她醒了問問,沒想到自已出去一會兒帶回去,這姑娘已經走出了好遠,他見有人來接了她,才放心的走了。
“這幾位是?”包秦天疑惑。
趙諶聽完兩人的解釋,心中一驚,感覺身份要暴露,果然就聽包海安搶先到:“這位是俞棠姐姐的未婚夫,趙夢思。旁邊是秦妙姐姐和東野哥哥。”
“包前輩,久仰。”趙諶抱拳道。
包秦天笑著回禮,沉下目光若有所思。
幾人寒暄完,正好小沙彌過來喊著用齋,一行人就散了,一夜靜謐,第二天一群人上了山,見到了方百草。
“好治,只是需要一味藥引,緊負水中的千年鯉魚尿。”方百草拉著俞棠的手腕一探,放下就朝眾人說道。
“喂,老頭兒,現在可不是戲弄人的時候。”包海安在一旁不滿道。
“你這丫頭還是這麼沒大沒小,看了我多年的手藝,怎麼著也得喊聲師父。”方百草在旁邊吹鬍子瞪眼。“那就千年龜甲也行。”
“煩請方神醫先治傷,酬金不是問題。”趙諶聽後平靜道,方百草瞧了瞧趙諶,似是驚訝他對於如此上道的態度,讚賞的點了點頭,道:“不過我也不是那麼世俗的人,確實是需要這藥引。”
“我知道,但如果非要不可的話,也不是不能拿到。”趙諶笑道。
“自然是非要不可的。”方百草嘟囔。
“這聽起來就好難找,要不找個別的藥代替一下?”錢六娘蹙眉,覺得這方神醫像極了亂開價的奸商。
“也行啊,正好你家那百年何首烏就可以。”方百草朝一旁不斷跳腳的包海安道。
“你早說啊,我家那堆了好多呢。”包海安無所謂道,“不過我看才不是什麼治病需要,是你自已需要的吧?”
方百草摸兩百鬍鬚,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比起那些錢財,我更喜歡這種答謝。”
包海安不斷在旁邊翻白眼,最後,還是帶著人下山,前往包家。
包秦天並沒有跟著他們,而是提前回了臨雲港,剛坐下喝一杯茶的功夫,就見包海安帶著一行人從門口進來。
知道後,包秦天大手一揮,讓人去取藥,“既然如此,幾位就在家裡住下來治吧,方大夫也先別回去了,等治好我侄女的傷,再回也不遲。”
錢六娘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見包秦天如此爽快,也放了心,“多謝包叔了,這何首烏的錢……”
包秦天擺手,“這小事,何首烏而已,府上多得是,你儘管用!”
解決完藥的問題,方百草就開始給錢六娘治療,趙諶則看了一會兒,跟包秦天對視一眼,跟著他出了房門。
墜在包秦天身後慢慢走著,趙諶視線掃過府中裝飾,不說金碧輝煌,但豪華大氣是真的。
包秦天似有所覺,扭頭瞧了瞧他,笑道,“前些日子俞深那小子來信,說自已三弟想要來天長關裡玩上一趟,現如今又變成他六妹了。”
趙諶心中懊惱自已聰明反被聰明誤,萬萬沒想到六娘和包秦天會提前見了一面,此時聽包秦天如此說,就知道包秦天已經懷疑了。
“臨時有變,知道方神醫也在,剛好給六娘治治身子……”
“棠兒的傷是新傷,你以為我瞧不出來?”包秦天眼神一厲,掃了過來。
趙諶卻並不在意,笑了一下,語氣輕鬆道,“果然還是瞞不過包前輩,六娘確實是我半道才帶著的。”
包秦天揹著手,語氣平淡,“今天只說了棠兒是俞家六娘,那你又是什麼人?”
“晚輩的身份並不重要,只是前不久剛從南安郡龍溪那邊過來。”
“是陶子霖讓你來的?”包秦天扭頭哼笑一聲,“怎麼?他難道還不死心?”
“陶大人跟太子都是為了黎民百姓。”趙諶認真起來,“包前輩應該明白,如今的形勢,改革是非改不可的。”
“所以呢?找我是想讓我支援你們?,”包秦天臉上露出嘲諷,“當年大淵就是分不清,他自已身為鹽運商,卻想著改革,呵,最後革掉了自已的命,陶子霖又為他做了什麼?甚至現在連大淵的女兒都要拿來利用了。”
趙諶眼皮一撩,表情變得不太好看,“我原本以為被先皇賞識的包前輩,是個為百姓著想、心有大義的人,現在看來也不過是為保住自身的榮華富貴,不管百姓死活的人罷了!”
趙諶語氣滿含失望,“俞大人為改革而犧牲,我們從未忘記過,”頓了一下,又道,“還有,對於六娘,並不存你說的什麼利用。”
包秦天聽完趙諶的話徹底轉過身來,並不生氣,只是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搖頭感嘆一句,“你還是年輕啊。”
往前踱步,語氣緩和了下來,但說出的話卻讓並不溫和,“其他且不論,陶子霖讓你與林家那小子同時接近棠兒,為了什麼,你難道不知道?”
包秦天看向趙諶,見他皺著眉頭,
“為了改革,大淵一家家破人亡,弄的棠兒一個未及笄的女娃不得不帶著弟妹逃命。”
趙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包前輩既然這麼清楚,為何當初不見你伸出援手?”
包秦天停下來,仰頭看天,沒有回答。趙諶見狀冷著臉,繼續道,“六娘既然當初選擇自已入局,很多事情她都想得明白,也能接受。”
包秦天疑惑,不明白趙諶為何會這麼自信,趙諶笑了笑,“她才是我們當中最堅定的那個。”
說完趙諶轉身就走,身後傳來包秦天的聲音,“將來棠兒若是知道,你和林不深都只是利用她,她也能接受嗎?”
趙諶扭身,認真說道,“包前輩怎知我不是真心?”
“人活一世,很難說清一些事情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