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黑狗垂淚

我桀驁地抬起腦袋，迎著它的目光看過去。

“你不過是一隻邪神，憑你也敢自稱神威，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大聲地喊道。

就算死在它的手上，我也要看清楚它的樣子。

可能是我的桀驁，激怒了它，它馬上就將蠍子手向下我砍來。

嗷！

群山之中，忽然響起一聲蒼老、悠遠的狗吠。

怪物動作稍稍遲疑了片刻，回頭看了一眼，右手再度高高抬起，猛地戳來。

我雙手迎上去，將那蠍子手緊緊地握住。

與此同時，開始有煞氣從我口鼻、耳朵鑽進去。

我氣力越來越小。

蠍子手已經貼近我肌膚，劃開了我肌膚。

看來爺爺告誡我，不要去湘西苗寨，涉入大山之中，是有道理的。

十萬大山之中，孤懸老林中的寨子，藏著太多的危險。

看來，我是要死了！

方有容，對不起，我不能照顧你一輩子了！

爺爺，小叔，對不起，孟無無能，沒辦法將孟家絕學發揚光大了！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一抹淚，順著眼角淌下。

在我意識模糊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一陣黑風席捲，隨後壓著我的怪物，遭遇了重擊，飛到了數米之外。

我身上承受的死亡氣息，也隨之消失。

我急忙喘息幾口氣，睜大眼睛。

一條通體烏黑的土狗，壓在了怪物的身上，強大的力量，迫使怪物無法動彈。

土狗露出鋒利的牙齒，咬住了它的蠍子手，用力一拉，蠍子手頓時折斷。

怪物掙扎了兩下，最終無法反控，另外一隻蠍子手，拍打稻田，水花四濺，向土狗求饒。

土狗從怪物身上落下。

怪物當即翻身跪在它的面前，神情謙遜，神態畢恭畢敬，不敢有任何怒色，嘴巴大喊：“知錯了，請饒恕我！請饒恕我。”

土狗肅殺地轉動，落到怪物背後，張口咬住它的蠍子尾，用力一拉，直接弄斷了它的蠍子尾。

月夜之下。

一幕幕映入我的眼簾，令我震撼不已。

一雙蠍子手，再加一條蠍子尾，換了它的命。

“多謝寬恕！”怪物發出服帖的聲音，緩緩地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跑入密林之中。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它。

整個過程，怪物竟然沒有任何怨言。

土狗看著怪物走遠，方才回到我身邊，開始地圍繞我轉動。

“好朋友，咱們又見面了。這些天，我老是在想，你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沒想到最後見到你了。咳咳……”我躺在水田裡，笑著說。

話說到一半，我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流出鮮血，心臟肌膚處也有黑血流出來。

怪物的蠍子尾，給了我最致命的一擊。

“我讓那七色的怪物攻擊，好像中了劇毒，煞氣。最可怕的是，比我性命還重要的先天蟲，也死掉了。咱們這次見面，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我無力地說。

和前幾次受傷不一樣。

這一次，我明顯地感覺到，生命力在流逝，一口氣馬上就要斷了。

之前是身體受傷。

可是這一次，像是魂魄受損。

身體受損，休養便可以恢復。

但是魂魄受損，那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死是在所難免的。

看來，先天蟲出事，對我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人之將死，總是變得多愁善感。

不過，我不用孤獨地死在稻田裡。

以前，我一個人住在鳳縣的時候，想過若是我死了，便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死，沒有人會發現的。

這一次，我的身邊，有一條黑狗相伴。

土狗靠近我，不斷地圍著我打轉，它開始用腦袋盯著我，想將我頂起來。

這樣稻田的水就不用順著我耳邊灌進入。

“狗兄！沒事的。我活了十八歲，也不算是早夭了。”我笑著說。

清風徐徐，黎明前的黑暗來臨。

稻田的香味縈繞在我四周。

死在這樣一個黎明，過一會兒，陽光就會照耀我的身體。

不算是太悲劇的人生。

黑狗漆黑的眼眸之中，似有淚水在打轉。

黑狗垂淚。

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事情。

“多謝你，還能為我哭。咱們也算萍水相逢。我的朋友不多。”不知為何，我的淚水也流了出來。

黑狗急得團團轉，跑出幾米遠，將落在一旁的方口罐子叼過去，就放在我身邊。

“我本是孤星逐日之命。孤星就是孤獨之星，一輩子為了某個目標，孤獨地活著的。好了，其實我一點都不難過的。好朋友，快走吧。不要讓別人誤會，是你害了我。”我力氣越來越弱。

方口罐子毫無動靜，罐口油紙破損嚴重。

黑狗眼神非常地堅定，圍著我轉動幾圈之後，回頭快速跑動，直接躍到五毒廟宇神龕之上。

它黑色的毛髮在風中舒展。

它對著天上的月亮，發出了狂吠的聲音。

持續不斷地狂吠。

磅礴的生命力，從它身上，漸漸溢位。

數分鐘之後，白茶峒裡面，傳出了回應的聲音，群狗狂吠，狂叫聲此起彼伏，有一些土狗奔襲而出。

十幾只土狗，有的咬住我身上的衣服，有的嘴巴頂著我的身軀，開始一步步地朝白茶峒而去。

淌過了稻田，前進。

走過大路，還要前進。

上了坡路，還要前進。

我的淚水，不受控制。

多麼可愛、多麼通人性的狗狗啊。

最後，我落在了龍動的房門前。

龍動驚醒過來，看著九死一生的我，將我抱了進去，將衣服全部脫掉，用熱水燙了毛巾，一隻手捂住我的心口處。

我斜著頭，望著窗外，黑土狗縱身一躍，跳上屋簷，消失在夜的深處……

我的眼中滑落了一滴眼淚……

難道我真的是孤星逐日嘛？連狗兄，都要離我而去。

“孟無，孟無，你能聽到我說話？”龍動用力喊叫，“快說話，快說話啊。”

我眼睛無神地看著龍動，已經沒有力氣說話，餘光落到方口罐子上。

“它跑不了的。”龍動把罐子放在我身邊，“怎麼會破成這個樣子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方口罐子已無先天蟲的氣息，一絲都沒有了。

“不行，我要去找方小姐，把老姑請來。”龍動大喊。

我伸手抓住他，用盡了力量，苦笑著搖搖頭，過了十多秒鐘，說：“龍叔，不要去找。我清楚我的狀況，魂魄受損，天一亮我就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