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光芒晃動，薄薄的紅紙片，格外耀眼。
我整個人呆住了，龍動也沒有說話。
兩三個小時前，葉寶鳳還好好的。
怎麼一個來回，她就沒了。
雖然我與葉寶鳳，有過爭執。我也差點死在烏雲寨。可她在鬥蠱地，是幫助過我的。
她還是羅飛的奶奶。
她雖然令人厭惡，招人煩。
可我卻不願意看到她死。
我鼻子有些酸，淚水開始往外流。
幾分鐘後，龍動才嘆了一口氣，“她是個可憐人。丈夫早早就死了，兩個兒子沒了，孫子也離開了她。死後，無人送終。”
嗚嗚！呼呼！
林中傳來了，孤魂野鬼蠱惑的聲音。
葉寶鳳剛剛過世，魂魄離體不久，正是非常虛弱。若是聽了孤魂野鬼的蠱惑，也會成為遊魂的。
我將火把，遞給龍動。
從竹簍裡抽出柴刀，躍下石頭，砍下一根細長的青竹，快速剃掉竹子的枝條，又從衣服撕掉一塊，拉成條狀，綁在竹子上頭，做成一根暫時性的陰幡。
用來指引葉寶鳳的魂魄，也告訴山間鬼魂，這裡有人照看，不要過來打擾。
我帶著悲憤，做好陰幡，左手與右手握緊，使出全部力氣。
將陰幡插入土裡，土壤濺開，陰幡穩穩地站立。
很快，陰幡隨風擺動，
山間鬼魅茲茲作響，反而越發地聒噪。
我頓時惱怒不已，一手握著陰幡，做龍相獅吼，對著鬼魅，“都給我滾遠一點。”
四周方才寂靜。
驅趕了遊魂後，龍動開始檢查，葉寶鳳的死因。
很快，在葉寶鳳雙手、雙腳上，都發現了黑印子。
而導致她喪命的最直接原因，則是窒息而亡。
龍動推測當時的情形，她的雙手、雙腳讓怪力拉住，嘴巴上面，糊上十幾層的紅紙，直到窒息而亡。
我心中懊悔，萬萬不該把年邁、疲憊的葉寶鳳，單獨留在此地。
“可以確定，是窒息造成的死因嗎？”我問。
“是的。”龍動肯定地點頭。
“是秦遇道，這種紅紙片我認識。”我咬著牙說。
我一拳頭，打在石頭上，咬著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秦遇道受傷逃走，之後一直杳無音訊。
這次，極有可能，是他想乘亂渾水摸魚。
“可是……秦遇道的實力，只能擺弄四隻，未成形的蠱蟲。葉寶鳳手上，有九色蠱！會輸給秦遇道嗎？”龍動有所懷疑。
“除了他，我想不到別人。”我說，“老夫人手上的黑印，像是屍氣纏繞，或者是行屍拉扯造成的。有一點，你別忘記了。九色蠱曾被短暫地，封在了鐵盒之中，受到符紙的禁制，實力是有所折損的。”
秦遇道有一具男屍的。
再加上，九色蠱受傷。
是以，秦遇道是有可能成功的。
不過，不排除還有其他人的可能。
龍動說，“你先讓她閉眼吧！”
我長吁一口氣，誠懇地說：“葉寶鳳，咱們之間是有過節。可我不該把您留在這裡。對不起了，不過您放心。就算害您的人，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出來，請您老人家瞑目吧。”
我右手觸控到她的肌膚，深深的皺紋，這是歲月留下的印痕。
我開始微微用力，用力帶動她的眼皮，卻沒有動靜。
“可能還有別的念想！”龍動說。
“以後，見到羅飛，我會告訴他，讓他回來給您上墳！”我嘗試著說。
這一次，葉寶鳳合上了雙眼。
我又開始小心翼翼地，撕下堵住她口鼻的紅紙。
紅紙沾得很緊，就紅紙撕下來一瞬間。
一隻通體暗黑的蜘蛛，從微微張開的嘴巴跳了出來，直接照我的面門而來。
這蜘蛛的腦袋上，就好像人的臉。
是一隻人面蜘蛛。
我反應敏捷，腦袋一閃。
蜘蛛並沒有擊中我，落在地上，爬得飛快。
看來，殺死葉寶鳳的人，做了十足的準備，而且還想了後計，來對付我們。
誰也料想不到，葉寶鳳的嘴巴里，會藏著一隻劇毒蜘蛛。
若不是我反應快，此刻便已中招。
“好歹毒的賊人！”我咬牙切齒地罵道。
龍動說：“也罷，咱們先把老夫人送回去。”
龍動砍了兩根木棍，弄了藤條，做成了簡易的擔架。
我按照白事的規矩，灑了些竹葉，最後把葉寶鳳放在擔架上。
那簡易的陰幡插在擔架上。
我們二人，抬著葉寶鳳，回烏雲寨。
龍動邊走邊唱，是一種極其古老的苗語。
我一個字都聽不懂，但從腔調上來看，滿是悲傷。
“魂……歸……”
我們連夜趕路，天快亮的時候，趕到了烏雲寨。
“孟無，烏雲寨的人，對你有些意見。你不要上去，你先回去。我幫忙籌辦喪事。忙完我就回去。”龍動說。
我心中清楚，若我此刻出現在烏雲寨，葉寶鳳的葬禮，肯定是辦不下去。
“好，替我上一炷香！”我說。
“你能將她送回來，仁至義盡。”龍叔看著我，“不要自責！”
葉寶鳳身後無人，羅飛是她唯一的親人，可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無人知曉，無法通知羅飛趕回來。
我獨自一人，返回了白茶峒。
我焦急地等待著，巫心語說要找我，去見黑土狗的，遲遲沒有露面。
我反覆猜測，還是覺得秦遇道，就是殺死葉寶鳳的兇手。
他極有可能想殺了我，但是沒有找到機會，就把憤怒，撒在葉寶鳳身上。
一想到這裡，我無比地自責。
龍動直到三天後，才回到白茶峒。
“忙完了。吳婆子，後來幫你說了話。我也幫你作證，在時間上，你來不及下手。大家都想快些，找到殺人兇手。”龍動悲憤不已。
我煮了些菜，弄了一瓶酒，和龍動一起喝了起來。
“孟無，你什麼時候走？”龍動突然問我。
“快了。這次鬥蠱結束，我就準備離開，帶著老姑，一起去找金蠶。”我說。
“哎……人生註定是一場告別。”龍動似乎很有感觸，“麻十三，葉寶鳳，他們都走得太急促了。吳婆子，鐵煙槍，很多老人，都哭得很傷心。時光荏苒，人這一輩子，何其短暫。你說我，是不是該勇敢一些。”
一場葬禮，觸動了龍動。
“你要去找胡萍嗎？要不，你隨我一起，離開白茶峒！”我說。
龍動趴在桌子上，已經醉了過去。
鏗鏗鏗！響起了奇怪的敲門聲。
我忙去開門，只見烏雲寨蠱神羅炳，就站在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