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向晏漫不經心的看了看河堤下面的水,快乾涸了。

“高阿姨說秦家都是財狼,嘴裡的肥肉還沒吞下去就想吃眼前的,連本家人都能面色不改的挖了心,很難想象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沈青山突然開口:“不對。”

秦向晏質疑的看向他,挑了挑眉,有點不爽。

就在他以為沈青山會為秦家人開脫的時候,沈青山極其認真的說了句,“叫媽。”

秦向晏:“???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他失笑,沈青山有的時候,真的很像一個呆子。

“現在也不用查了。”秦向晏幽幽的望向村莊,他知道連巫村的人已經有了報應,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

他做不出來屠村的事情,冷靜下來自己都覺得衝動時候得念頭簡直就是扯淡。

“秦家呢?”

沈青山又問一句,“秦家怎麼辦?”

秦向晏:“不知道。”

他心裡過不去,自然也無法釋懷,成鬼的怨氣凝結,所以他遲遲不能投胎。但是眼下他已經知道了秦家和連巫村都是殺害他的人,卻不能做出任何事情。

他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誰知沈青山眼神頓時一冷,遠處的黑暗有微不可察的動靜。

“向晏。”

“......”

沈青山:“向晏,我們去下面看看。”他伸手拉秦向晏的手。

秦向晏濛濛的跟著他,“怎麼?”

“下面有人。”

秦向晏凝神,確實察覺到一絲異常,他縮回了被沈青山拉著的手,然後伸手,左手食指和中指抵住額頭。

瞬間一片白茫茫,秦向晏在一片白中看見一個人的影子。

幾乎是同時,他心裡冒出一個念頭。這是秦家的人!

可是秦家的人怎麼會在這兒,這人彷彿察覺到秦向晏在探查他,於是閃身就消失了。

秦向晏放下手,下一秒立刻追上去,“沈青山,我先去追他,你跟上。”

那人跑的飛快,秦向晏敏銳的察覺到這人對連巫村很熟悉,動作敏銳到不可思議,秦向晏暗暗欽佩,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沈青山!別讓他跑了。”

沈青山聞言,就連點頭都來不及,周身迅速捲起濃重的黑霧,沈青山嚇了一跳,他被這真真實實的陰氣壓的腿都伸不直了。

黑色的蝴蝶在黑霧中翩翩起舞,沈青山指尖上停了一隻,下一秒,這隻蝴蝶化成流沙在沈青山手中飛速往遠處疾射。

秦向晏壓下了心裡的悸動,定了定神。

緊接著沈青山徒手一抓,在空中緊握了手。

秦向晏沒注意到沈青山的動作,直直看見那個人被一縷黑霧綁了起來,他喘了口氣,“你還挺能跑。”

礙於這人的身份,他沒輕易地化出魂體,但是一直以實體的形態追他,別的都不說,這人的身手真的很敏捷。

如果不是沈青山,他估計必須要用點狠活兒了。

他連忙走過去,這人渾身被看不見的東西綁著,頭上的帽子和臉上的口罩將臉圍得嚴嚴實實。

秦向晏靠著從後面過來的沈青山喘氣,“我靠,還是當鬼舒服。”

沈青山拍他的背幫忙順氣,“別亂說。”

“我沒亂說。”秦向晏起身,走近了地上躺著的人,“你誰啊?鬼鬼祟祟的,是要偷東西?”

男人沒作聲,只是囫圇的眼睛瞪大看他,眼神中還有一絲不可置信。

秦向晏一把扯下他的口罩,“說說吧,你幹嘛呢?”

男人被他的動作一驚,渾身僵硬了,“我是來釣魚的。”他有些結巴的說。

秦向晏笑嘻嘻的看他,“那你看見我們跑什麼?不知道的我以為我是老虎呢。”

男人僵住,磕磕絆絆的說:“你們追我,看樣子是要殺我一樣,我為什麼不能跑?”

“你不跑我們怎麼會追你。”

“再說了,你這身打扮,是要去參加葬禮?這麼黑,不吉利。”秦向晏忽略的他的反應,自顧自的說。

男人動彈不得,只能出聲討饒,“我真是釣魚的,誰知道你們為什麼突然過來追我。這連巫村你們可能不知道,他們這裡的人都很兇,指不定誰就拿刀砍人。”

秦向晏找了個木墩子坐下,拍了拍手,“嗯?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連巫村的人?”

男人立即回答:“看氣質不像。”

還能看氣質?秦向晏保留了疑惑,只是開口:“行,不管怎麼說,你今兒就擱在我們手裡了。”

“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你要是不說你到底是來幹嘛的,他就直接把你埋在這兒。”秦向晏指了指身後的人。

沈青山無奈的配合他,“你們秦家也就會點這種手段。”

男人彷彿不意外,只是有點慌張,他掙扎著坐起了身子,“你們先放開我。”

秦向晏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堪堪抵在男人的眼睛正上方,只有一點點距離就戳進了眼睛裡。

“你先回答我,我再放你。”

男人點頭。

秦向晏:“你認識我?”

男人突然怔住,彷彿是沒意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結果這人沒說話也沒反應,就是目光灼灼的看著秦向晏。

秦向晏嘖了一聲,“認識就認識,不認識就不認識,你這眼神是不是有點曖昧?”

秦向晏有點不耐煩了,怎麼這人也磨磨唧唧的,半年擠不出一滴奶。

“所以認識,還是不認識?”

“不認識。”

“行,既然你說不認識我也信,你走吧。”

秦向晏開口,與此同時沈青山將這個男人放開。

身上的束縛逐漸消失,連帶著氣氛也更加輕鬆,“對了,你給秦家人捎句話,當年把我騙到連巫村,這事兒不管是誰預謀的,總得有個說法。”

“連巫村的事兒我記起來了,你今天是怎麼出現在這兒的你我心知肚明。所以不用給我裝,我不稀得那一套。”

男人瞳孔微震。

“你來,說明你知道我,秦家剛參加了我的婚禮,現在又有人來偷摸看我。”

其心昭昭。

秦向晏笑著把他扶起來,“所以,你告訴他們,不管想幹什麼,他們都不會得逞了。”

“現在我已經是一個鬼,最壞無非是魂飛魄散。”

“所以我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把我騙過來的人。魚死網破,應該是最無腦的結果。”

他希望這男人能聽懂暗示,秦向晏溫和的收起了鋒利的刃,他如果真是秦家人,如果有一天秦家家族名單上的名字被公之於眾,而他的名字被第三人所知。

那該還的債要還,被欠下的。

也要一樣不落的討回來。

沈青山不滿的看他,“你不會魂飛魄散。”

“我知道。我就是說說。”秦向晏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幹過秦家,但是不重要,他不是還有沈青山嗎。

幾年前的事情不會輕易翻篇,如果他們依然玩兒下水道的遊戲,秦向晏也不是不能奉陪。

男人眼睛泛上紅,說不清楚是什麼情緒。秦向晏感覺有些無厘頭。

“你這樣子……”

男人一溜煙的跑了,速度很快,絕不是常人。

沈青山嘆了口氣,“你下次別這麼說了,一但魂飛魄散,就什麼都沒了。”

尤其是你……

“不會,我就是嚇唬他。想讓他們知道我誓死反抗的勇氣。”

秦向晏眯著眼沒個正型。

“不過他的反應有些奇怪。”

沈青山嘴唇動了動,餘光似乎看到什麼,“秦向晏,這個木牌!”

“什麼木牌?”秦向晏朝下面看,嚯!

“這是他留下的?”

“他故意留下的?”

沈青山:“應該不是,這木牌被他盤包漿了。”

“他也有這個?秦肖有,他也有,我也有,難道這是秦家人標配?”

沈青山搖頭,“秦偉沒有。”

秦向晏剛想問你怎麼知道的,不知想到什麼閉上了嘴。

“嘖嘖嘖嘖嘖……”

沈青山把木牌撿起來,裡面有一絲純靈之氣。

倒是罕見……

沈青山把東西遞給秦向晏,“別陰陽怪氣了,把這個收起來吧。”

起身道:“秦肖的牌子你還放著嗎?”

他朝一個方向走過去,路邊的野草已經高過了小腿,秦向晏跟在他身後剝開雜草,“放著,也不知道有什麼用。”

“誒你看,這兩邊的草有點奇怪。”秦向晏揪出一棵野草。

“眼熟得很……”

兩邊是細毛毛,最上面有一個長的像手掌樣子的花,秦向晏越看越熟悉。

“家裡沒有,劉立國家也沒有……”

沈青山拿走了他手上的花,輕聲道,“地府有。”

“這花是掌紋花,每個花上都有兩道印子。”沈青山指著上面的痕跡輕聲解釋,“每個印子都不同,看得出來嗎?”

秦向晏恍然大悟。“我說呢。”

“這花只有地府有?怎麼都開到這兒了。”

沈青山看向了不遠處的土坑,目光深沉,“我剛剛發現,連巫村……是陰村!半接著地府。”

“陰村!?”

秦向晏搜尋了腦中的所有詞彙,默默問了句,“你……你說連巫村的人,都不是人?”

沈青山沒點頭也沒搖頭,拉著秦向晏往堤壩深處走。

“沈青山,這村子可沒有陰氣。”秦向晏皮笑肉不笑的跟著他。

連巫村雖然夠怪異,但是不至於是陰村,這全村可都是活人,哪兒來陰村一說,秦向晏突然發涼。

“掌紋花只開在地府,還都只開在我府門外面,我確實想不起來,這村子到底是從什麼時候有了這花。”

早些年沒經歷那事兒的時候,人口也算充盈,無異於普通的村子,除了貧窮一點。自從那年之後,這個村子死了很多小孩。

老一輩的人都知道,一個村只要不斷的有小孩出生,就表示有靈氣注入。

小孩天生靈體,旺村,後來連巫村的小孩死了太多,留下的所剩無幾,這個村子就漸漸失去了活力。

沈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村子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秦向晏終於嚴肅起來,“在那件事情之後有人在他們身上動了手腳?”

“但目的是什麼?”

這完全沒有道理,在村民們身上動手,沒有可謀利的。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那件事情之前,如果是在你幾年前,來連巫村之前就已經開始變化,而我毫無察覺。”

秦向晏:“那你怎麼……”

他猛然看見不遠處土坑似乎是……動了一下?

秦向晏連忙拍了拍沈青山的肩膀,“沈青山我草!!!見鬼了!”

“……”

秦向晏雖然懶,勝在有好奇心,“我靠我靠,它真動了!”

他媽的沒眼花,他站在沈青山身後,默默閉上眼,再次沉入白霧。

蛆蟲遍佈的屍體,雜草和掌紋花從還未腐爛的指尖穿過,秦向晏一驚。

連忙睜眼,神色恍然,“沈青山……我看著,像是殭屍……”

剛剛那一幕不算噁心,但是夠驚恐,現在這年代竟然真的有殭屍……

“我草!這連巫村到底在幹什麼?”

沈青山輕笑,“下面還有呢,我們下去看看。”

沈青山身上的一隻黑蝴蝶落在秦向晏身上,明明蝴蝶沒有重量,可就是蝴蝶落在他身上的瞬間,秦向晏感覺身體超重。

整個人瘋狂被往下按一樣,秦向晏靠了一聲“能不能提前招呼?我靠要嚇死我?”

沈青山在黑暗不知何處笑了出來,“現在我保你在陰間風生水起,你就讓我嚇一嚇。”

秦向晏匆忙之中摸到了一隻手,他瞬間緊握住,超重感驟然消失……

秦向晏這回緩不過勁兒,他趴在沈青山肩上作嘔,“握草,有點暈車。”

沈青山指尖輕點,“行了,不暈了。”

涼蓆竄進胸膛,其中伴隨著一股濃濃的草莓味兒。

“我草莓癮犯了。”

“那我們回去。”

秦向晏連忙,“等等,我逗你的,還能忍。”

說完看向了周圍,“嘖!你怎麼給我帶墓裡來了。”

這是典型的一座古墓,秦向晏覺得味道有些上頭,“誰的墓?”

沈青山有些無奈,又幫秦向晏驅走了味道,讓他只能聞見草莓味兒。

“不知道,恐怕是秦家弄的,我們就在你說的那個殭屍的下面。”

“秦家竟然還能瞞著你?什麼陰司判官不管嗎?還有牛頭馬面,這些鬼將都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