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作吧你就作吧。”宋阮哼唧一聲放下針線,她實在也繡不動了,“之前四姐就寫信提醒過了,嫁衣一個姑娘一輩子只穿一次的,針線絕不能錯,否則老了是要後悔的,可你看看你讓我給你繡的這個鴨子,太醜了!到時候豈不是要在你夫婿面前鬧笑話?”

“君晏也不會刺繡啊,他敢笑話我看看!”

說完,又覺得不對,趕忙紅著臉呸呸呸,“我自己的小衣,他看什麼啊!”

宋阮雖未嫁人,但她早年就比宋窈要野,那些香豔畫本子,還有頻繁出入黑市,很多訊息比宋窈知道的都要全面,如今宋窈要嫁人,人也比以前更大膽說話些。

此時屋子裡只有姐妹倆,宋阮眉眼彎彎的揶揄道,“你是不會給他看,可耐不住太子殿下會自己撕開看啊……”

宋窈目露驚恐,“……”

“你說的這是什麼虎狼之詞?”這是大家閨秀該說的話嗎?

宋阮白了宋窈一眼,“我才要說你這說的是什麼虎狼之詞。你別同我說你不懂,這種話你也就拿了掩耳盜鈴騙你自己了。我雖不是過來人,不過我悄悄看過。”

她往前湊了兩步,這兩年白氏帶著宋阮相看了不少人家,她都沒有瞧上的,逼得急了就鬧出家,氣的白氏嘴角的燎泡都起來了。

但你要說宋阮沒那方面的意思吧,這些畫本子她都看,小女兒懷春,她也有嚮往,但你要說她對男女之事感興趣吧,她又沒一個看得上的。

白氏知道,她喜歡四殿下,可滿長安城誰不知道四殿下風流,唯一愛慕求而不得的便是唐芊芊。

這兩年太子入了兵部與兵部尚書不和,君長歌在其中周璇多次。白氏怎敢讓女兒不自量力去攀一個不把她放在心裡的高枝。

好在宋阮和君長歌門第之差太大,除了宴會,她極少瞧見對方,不去看,就不會多奢望。

此刻盤腿坐在宋窈身側,賊兮兮地抽出一本畫冊道,“喏,我娘給我準備的,我又用不到,悄悄偷出來給你。”

“你這是什麼眼神?四姐都說了,女兒家嫁了人後,都得經歷這一遭的。祖母和你娘怕你害羞,定是沒有給你,我把我這份給你。保你們夫妻恩愛百年。”

宋窈明白。

每個姑娘嫁人之前,確實會被家裡人拉著說些私房話。

以前沒有經歷過不覺得……現下,被個更沒經歷過的說教,宋窈只覺得尷尬。

“不許捂耳朵,四姐不在家,小妹為姐,你害羞我也得說的。”宋阮將避火圖塞過去,認真說,“我可和你說,我娘早透口風了,皇后控制慾強,當年怕殿下沉溺美色,給他挑的那些女官姿色不好,這才養成了他不近女色的脾性。

但你要明白,男人不懂是一回事,可不代表他們真的不願意去碰。

你看太子吧,看著文文弱弱的,但我瞧著他會武,必然不是那麼嬌弱的,為了不吃苦頭,為了你的身體著想,就必須委屈你認真學習一下。”

宋窈紅著臉開啟避火圖冊,只看了一頁,就受不了的合上。

“有辱斯文!”宋窈努力憋出這四個字來。

宋阮掩唇嬌笑,眨眨眼說,“得了吧,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你往日裡說話本子,也沒這麼害羞呀。”

“說別人和自己那能一樣嗎?”

何況,“這種事情不是應該他出力嗎?為什麼我要學啊?”

宋阮道,“還不是因為太子殿下連通房都沒一個,如果他有外室當我沒說。但據我和我娘所知,這些年他都沒沾過女色,所以必須得靠你的。”

宋窈掌心發熱,將那避火圖冊扔的遠遠的,臉跟脖子都紅透了,“我不管,我才不學,要學君晏學。”

別說學了。

她現在看了那些不可描述的動作……再一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夢,都恐婚了。

宋阮聞言,臉色忽然猶豫起來。

“其實,我與祖母她們一直都在懷疑一件事情。”

“什麼事?”

“太子殿下長那麼俊俏,身份還高貴,喜歡他的女子定然數之不盡。他府裡的美人,定然也有想侍奉他的。這種情況下,太子殿下還不近女色,會不會是……真不舉啊?”

宋窈一愣。

其實表面上看是這樣,但實際上……

宋窈想說宋阮白擔心了。

他這人,還挺重\/欲的。

“如果太子不貪這個倒也罷了,”宋阮憂心忡忡,“我聽祖母教過四姐,夫妻和睦,最大的原因就是在床笫上,如果太子殿下不行,就給不了你幸福,你可不要瞞著家裡,一定要及時抽身,甩了他,梅開二度,知道嗎?”

宋窈:“……”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說他不行,是睜眼說瞎話,說他行,又好像暴露了什麼。

於是宋窈選擇性耳背。

宋阮去擰她的耳朵,“學學長公主,我聽人說長公主不少男寵,鼻樑都高挺,尤其是她最疼愛的那位李公子,鼻若懸河,高而俊挺,中指細長過食指,乃萬里挑一。”

宋窈:“?”

什麼意思?

宋窈沒懂,虛心求教。

宋阮可是個大明白,“說他容貌好唄。”

可容貌好,不該誇讚面若聖臉,白皙如玉嗎?誇指尖和鼻樑做甚?

宋窈不理解,這便趁著君晏爬牆來到她廂房時,將人按在榻上,仔仔細細的觀察。

君晏被她看的脊背僵硬,原本想和小姑娘算算今日落跑一事,誰知指尖被人牽住,認真的把玩,最後點頭道,“不錯。”

“什麼不錯?”這種打量貨物的眼神讓君晏蹙眉,下意識詢問道,“你又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亂七八糟啊,”宋窈將紅蓋頭扔到君晏手上讓他幫忙繡,自己脫了鞋襪坐到榻上,想了下,將宋阮的話複述了一遍,“……世人說長公主的男寵,最厲害的不是琴棋書畫,而是鼻樑指尖。”

“我瞧著你鼻樑也是挺俏,中指細長過食指,有夫如此,那我特滿足特享福!”

宋窈就是敷衍的誇誇君晏的容貌,哄著讓給她繡蓋頭呢,將小手搭在腦袋後翹著腿躺下,“殿下,您真是萬里挑一呀。”

她眸若星辰,晃動間,髮間衣衫散落,香腮玉骨,君晏捏著蓋頭的指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道,“你比較過了?”

“什麼?”

“不是說萬里挑一?”

宋窈很淡定,“我肯定比較過呀,一眼看過去我就能看出來。”

君晏的臉色一沉,正要斥她,便聽小姑娘繼續道,“殿下是我見過最最最好看的郎君了。”

君晏罕見的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是不知道鼻樑高挺的意思?”

“我知道呀,誇你好看嘛。”

宋窈將自己團成一團,在榻上滾來滾去舒展筋骨,嘿咻兩下,便撞到了君晏身上,被人按住了脖頸。

她沒滾夠,正要鬧脾氣,對上君晏清冷的眸子,下意識吞了吞口水,“不,不對嗎?”

按著她脖頸的小郎君遽然一笑,搖頭不語。

宋窈被他這深沉的模樣勾起好奇心,撲上去,“那是什麼意思,你說啊。”

“你總這樣,勾起別人好奇心又不說的,我要生氣了。”

宋窈湊上去咬他,一會兒咬臉側,一會兒要咬顎,最是受不得君晏什麼都懂,她卻被落下,少學了點什麼的樣子。

最後她咬到了喉結,哼哼唧唧地去蹭,君晏這才把她扒拉開,受不住她,直白道,“男子鼻樑挺翹,說明————”

“哦。”

宋窈初是沒反應過來,點點頭,等到反應過來,猛地紅了臉,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她瞪大一雙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君晏,“你你你,你說——”

“十指修長,中指比食指長一截的,自是說明——。”

宋窈簡直無語:“……”

宋窈慌慌張張地從他身上跑下來,指著他,喪失語言系統,“你,我……”

君晏跟看不見她的窘迫似的,早就不要這張臉了,紅著耳尖,繼續給她科普,“還有人的高矮胖瘦,年紀,往日裡的訓練量,這都對床第之事有影響。不過你可以不必憂心,你說的萬里挑一,這我認了。”

宋窈:“……”

宋窈的腦子嗡的一聲,發自內心的氣急敗壞,“你,你怎麼能跟我講這種事情?”

“怎麼不能講。”

君晏將細長的指尖不經意晃過宋窈的餘光,“你不是醫者?這種知識,是該瞭解一下。”

“……看病講究望聞問切,一切有跡可尋,我長這麼大,從不學這種沒有事實依據的東西。”

宋窈轉身要走,被君晏拉住手腕,按在懷裡。

她的腦袋撞在他的鎖骨處,溫熱的呼吸灑在男人白皙的面板上。

“以前沒有事實依據不要緊。”

他跟她不要臉道,“現在有了,你證實一下?”

宋窈:“……”

君晏越說越沒把門,臨近婚期,整個人也越來越混。

宋窈默默藏起自己的手,腦子裡卻下意識的想到——

為什麼鼻樑和指尖就和那個不可描述掛鉤呢?

誰判斷出來掛鉤的?

有什麼事實依據嗎?

以及,君晏的鼻樑好像真的挺翹的,指尖也比她長了不少。

至於是不是比其他男人挺翹纖長……宋窈確實沒見過那麼多男人。

但作為一個顏控,宋窈本身還有點偏手控,不得不說,她認識那麼多人,唯有君晏的手,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

細長……不是,反正就好看。

*

與此同時。

端木府。

端木夫人看著坐在院子裡繡蓋頭的女兒,眼眶溼潤,原本她女兒是可以嫁給太子的,可偏偏老天不公。

宋窈那種泥巴土裡出來的玩意兒都能嫁給太子為正妃,而她女兒,卻成了家族用來籠絡和二皇子達成協議的棋子,成了側妃。

“娘,一月後便是女兒成婚的好日子,你哭哭啼啼做什麼,總不吉利。”

端木夫人紅著眼,“我兒舉世無雙,可娘一想到你要嫁給二殿下為側妃,而宋窈卻能為太子妃,娘就……”說的好聽是側妃,說的不好聽,不就是個妾嗎?

一個妾半個奴,往後見了正妻又是行禮又是問安。

端木夫人一想到那個場面就覺得心痛窒息。

可事已至此。

“母親無需為我難過,”端木熙的臉色陰鬱,再不似曾經那般柔弱,“宋窈拆散我的姻緣,太子錯把魚目當珍珠,父親拿我當牽制惠帝的棋子,君盛澤看重我的價值,他們都想我成為他們腳下的墊腳石。”

“可那又如何,天下熙攘皆為利來,一時嫁不好不代表我一輩子都要被宋窈壓下去。”

“母親給我準備了這麼多的嫁妝,二殿下那邊也不敢輕視。待到成婚那日——”

“我的嫁妝必然要壓宋窈一頭!屆時被長安城津津樂道的,便只有她這個成了太子妃卻沒有好的妝面成日裡找鄉下汗種地的泥巴腿兒!”

同樣有這種想法的自然還有二皇子君盛澤。

他亦在為一月後的大婚大肆籌備。

照理說納個妾而已,根本不需要他大費周章。

奈何他早就和端木冀達成了協議,惠帝的身子越來越差,還妄想建造登仙台拜神仙多活百年。

再等惠帝活下去,他都多大歲數?

於是和端木冀一拍即合,當年端木家可以扶持惠帝,如今也能扶持他。

只是想著皇室子弟納妾,聘禮都不能超過正妻。

當年他給王妃下聘,國庫充足,走了108臺聘禮。

如今到了端木熙,他不能越過王妃,便拿出98臺。

“君晏手底下的私產想來和我一般,如今國庫空虛,他至多拿出100來臺聘禮,到時候,本殿下納妾,聘禮和端木家的嫁妝壓他一頭,他就是全天下的笑話!”

二殿下身邊的謀士拱手道,“殿下英明。您放心吧,臣已經讓人四處散佈訊息去了,保證到了他們大婚前兩日,長安城的人都知道太子拿不出聘禮娶宋窈。”

君盛澤捏著拳頭,眼中露出狠光,“這只不過是開胃菜罷了……等婚禮一過,君晏的風光,就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