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惡意（感謝夜雨隨風瀟瀟下盟主）

程野沒有伸手，淡淡地說：“本就是一個穩賺積分的副本，何必短兵相見呢。”

領隊像是聽聞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衝著身旁的小弟說道：“你聽見他說什麼了沒有，穩賺積分？”

“兄弟。”領隊湊近了程野，陰惻惻地說道：“誰要跟你們穩賺積分啊，你不知道人數越少，我們拿到的積分越高嗎？”

程野依舊平靜：“魚死網破，對你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

“是哦，並沒有什麼好處。”領隊站回自己的位置，陰陽怪氣地學著程野說話，然後做出誇張的表情，夾著嗓子：“可是怎麼辦呢，只有這麼點食物，兄弟們餓啊，好餓好餓！”

“是啊，兄弟們餓啊！”

“我們只是想多吃一點，有什麼錯嗎？”

“大哥這麼善良，一定會把食物分給我們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程野漠然地看著面前笑得七倒八歪的人，心裡清楚和他們沒什麼好說的，這些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但.......

他輕聲緩緩道：“大家都是玩家，肯定都有一些保命的手段，既然我們會選擇再次下這個副本，肯定是做好準備了的......”

程野頓了一頓，看著領隊的人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真打起來，你們也得死幾個兄弟。”

此話一出，領隊的笑容僵住。

他收起自己誇張的笑臉，面色陰戾，饒有興致地盯著程野打量了一番：“倒是有趣。”

程野這番話是為了離心，無論是誰，他首先是個人，其次才是組織。

只要是人，就有想活下去的衝動。

這又不是國家大難，一致對外的時候。

只是為了食物，就讓自己的兄弟們去送死.......

任誰都會心裡不舒服吧。

他們那些小弟看起來很蠢的樣子，既然沒有想到的話，他就提醒一下，在他們的心裡埋下這個種子......

只要人心出了間隙，內部就會出問題。

到時候就是這個領隊該好好想一想怎麼處理人心不齊的問題了。

“你說的不錯，確實這個副本很多人都是組隊下的，我們也不意外，真打起來你們傷我們幾個兄弟也不是沒可能......”

“......可是，現在是第三天了，還有兩天副本就結束了。”

領隊笑嘻嘻地說道。

程野微微挑眉：“所以呢？”

“所以，就算你們四個人，哦，不.......”領隊眺望了一下房間內部：“還有一個已經進入夢魘了的廢物，拼死傷了我們幾個兄弟又如何？”

領隊陰惻惻地重新笑了起來：“回到主城，所有傷恢復如初，不是麼？”

程野微微皺眉，是啊，他說的沒錯。

只要不死，等副本結束一切傷都可以恢復如初。

他們有十三個人，只要車輪戰，其實是很難殺了他們的。

“老大。”忽然有個隊員向前一步，在領隊耳邊悄悄說了什麼。

領隊的表情一邊，然後重新打探了程野他們幾個人一番，微微地皺起沒有：“不錯，有意思。”

領隊咧嘴笑了起來：“你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這樣吧，你們主動把食物交出來，我們就不傷你們，彼此還是保持平衡，如何？”

程野看著領隊，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當然......不行了。”

“老大，別跟他們廢話了，直接打吧。”

“就是，一個晚上沒動拳頭了，我手都癢了。”

“是啊是啊，就憑他們幾個還想傷了老子？痴人說夢！”

“......”

領隊身後的人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小明看熱鬧不嫌事大，探出個腦袋，忽然說道：“你們好像一群莽夫哦。”

此話一出，眾人忽然安靜了。

小明的身體顯得很乾瘦，小小的，孱弱的，看起來一拳就能打哭很久，也不知道他怎麼有勇氣說這些話的。

“你XXX，老子先拿你開刀！”有人忍不住了，直接衝了上來，一把拎住了小明的衣領。

小明絲毫不慌，漫不經心地衝著來者笑。

來者被他的態度激怒了，拳頭抬了起來，下一秒就要打在小明的臉上。

可小明完全沒有要躲閃的意思。

程野皺著眉頭看著小明，不知道他究竟想幹嘛。

從一開始故意開門挑釁，到現在故意激怒，他究竟想幹嘛？

時間彷彿停滯在這一刻了。

程野沒有動，楚月和阿輝也沒有動。

他們站在身後，靜觀其變。

昨晚，程野試探小明的那句話，阿輝和楚月就已經明瞭小明從未下過這個副本了。

他們對於程野的性格十分了解，所以程野一試探，他們就懂了。

但小明既然要說自己下過，他本來腦子就和正常人不一樣，所以也沒人糾結這點，自然沒人質疑他。

但現在，實在不明白小明為什麼要這麼做。

故意找打？為什麼？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住手！”

是二樓那群每次搶奪食物時都會出來制止的那隊人。

可是‘搶奪者’又怎麼會因為一句話停下自己的暴行呢？

拳頭揮下。

小明的臉瞬間腫了起來。

小明一個踉蹌，向後倒退了好幾步。

他的臉上始終帶著讓人看不懂的癲狂的笑意，伸出手用力抹去唇邊的血痕，笑得瘋癲，然後豎起了右手中指。

“你XX的！”那人看得更生氣了，衝進來就想繼續揍小明。

可是二樓的人已經到了，他們身上傷痕累累，這兩天沒少捱打，但還是奮不顧身地阻住了‘搶奪者’的暴行。

幾番糾纏後，終究是將‘搶奪者’攔在門外。

小明依舊‘賤賤’地探頭嘲諷，似乎根本不在乎死活。

“怎麼又是你們？”領隊看著傷痕累累的來者，似乎也很頭痛：“要我說，昨日你們的保命道具都已經用了吧，是真的想死啊？”

二樓的人衣服破爛，血痕外露，卻背脊筆直，一臉正義：“我們都是同胞，本來進這個遊戲就身不由己，大家應該互相幫助而不是相互殘殺。”

“大家的食物都不夠，你非要把所有人的食物都搶奪了，你這是在犯罪，是在殺人！”

領隊頭疼不已，按著太陽穴，耐著性子說道：“你是真的覺得我們不會殺了你們！”

二樓的人表情目光絲毫不變，堅定地說道：“就算殺了我們，我們也會做自己應該做的。”

領隊咧著嘴笑了，不屑地掃試過二樓的四人，語氣輕蔑：“若不是時候未到，我肯定就殺了你們了，還好你們昨日有保命道具，否則毀了我們的計劃，真是死不足惜。”

“你們這麼想送死，不過就再等等吧，明日，我就先從你開始動手，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每個人都得死。”

領隊惡狠狠地數了一遍二樓的人，然後警告地說道：“我也不怕你們知曉，這搶奪食物我肯定是要搶奪的，你們阻止也沒用。”

“若是非要不知死活的阻攔我們，那我就打斷了你們的腿，挑斷你們的筋，讓你們動彈不得，活活等死！”

二樓的人無懼生死，依舊站得筆直，臉上帶著堅定的倔強，絲毫不懼。

“走！”領隊懶得繼續糾纏，大手一揮，準備繼續搶奪本地人的食物。

二樓的人見狀，雖然自己帶著一身傷，但是踉踉蹌蹌還是準備上前阻攔。

程野看不下去了，攔住了二樓帶頭的人：“你們受傷太嚴重了，就算上前也阻攔不了。”

帶頭的人回過頭看了程野一眼，眸光中帶著幾分悲慼：“就算阻止不了，難道我們就這麼站著什麼都不做嗎？”

“可是你做了除了無謂的犧牲還能做什麼？”程野冷靜地勸阻著。

以卵擊石罷了，如今的形式確實是打不過。

而且對方似乎因為某種原因，暫時不會對玩家下手，這就是他們可以修整的機會。

趁這個時間還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怎麼辦，看能不能將事情逆轉。

“你剛剛也聽到了，他們是故意搶奪食物的，若是真的食物不夠，他們第一天搶奪的量已經足夠他們吃了。”二樓帶頭之人聲音心痛又憤怒，雙眼已是通紅。

他是真心實意為那些原住民感到難過。

本就是末日了，日子本就不好過，再缺了食物......

“我知道。”程野垂下眼眸：“他們這麼做是有自己的目的，但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再做打算，他們十三個人，你們四個人，我們五個人，加起來還是比他們少，何況他們看起來有著豐富的打鬥經驗，硬碰硬絕非好計劃。

更何況，搶奪的食物他們一次也吃不完，我們商量好計劃，再把食物搶奪回來還給原住民便是。”

程野不緊不慢地分析道，將事態展開來，試圖穩住二樓的人的情緒。

或許是程野始終平靜的情緒，加上不急不躁的聲音，讓二樓的人終於冷靜了下來。

他們深深地看了程野一眼：“你們也會幫助原住民嗎？”

“......哪怕，他們或許只是一段資料？”

程野淡淡地笑了笑：“他們不是資料，他們是和我們一樣有血有肉的人。”

二樓帶頭之人的瞳孔微微閃動，猶豫了一會，然後徹底鬆懈下來，輕嘆道：“是啊，他們也是人。”

其他玩家發現這個事實，程野並不意外。

這並不是很難發現的事，只要多下幾次副本，多思考幾次，就會得知這個真相。

所以，二樓的人真的只是為了保護原住民，才這麼拼命的嗎？

程野讓開身子，然後謙遜有禮地邀請道：“既然我們現在目的一致，不如進來詳談？”

二樓的人沒怎麼猶豫，想了想就點點頭，然後陸續走進了房間。

門一關，外面謾罵叫喊痛哭的聲音似乎小了很多。

那些人的目的似乎完全是為了針對原住民，而玩家似乎是他們計劃的最後一環。

所以，就算將二樓的人打成這樣，他們也沒有下死手。

房間空間很小，一下子進來了九個人，瞬間感覺坐不下了。

乾脆床邊擠擠，各自找到了自己位置。

“這是......沒抗拒得了夢魘嗎？”二樓帶頭之人發現了都都，有些心痛地問道。

他似乎是一個感性之人，看見原住民食物被搶會心痛，看見陌生人深陷夢魘遭受困境也會心痛。

他臉上始終帶著悲懷天下人的悲憫之意。

程野點點頭：“無妨，我們明日也會進入夢魘，儘量找回他所缺失的東西。”

二樓之人微微蹙眉，然後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劉建軍，這是我的兄弟，劉建國，陳紅旗，武勝利。”

程野聽到他們的名字，有些詫異。

這些名字......似乎自帶了某種歷史回憶。

劉建軍似乎看出了程野在想什麼，他微微一笑：“你沒想錯，我們是中華七十年代生人，我們很早就被捲入了遊戲。”

程野聽到此話，瞪大了眼睛。

不對啊，這款遊戲不是2060年才上市的嗎？為什麼！為什麼會捲入七十年代的人？

是對面的人個個都九十來歲了，還是.......

不可能，九十多歲的人，又怎麼會有如此好的體力。

他們雖然受了傷，可是剛剛和‘搶奪者’對戰時，招式武力都不在話下。

這樣的體格，最多也就五十多歲？

許是看出了程野的疑惑，劉建軍繼續說道：“我們是2020年就進入了遊戲，進入的時候，我們四十多歲了，曾經是軍人，所以身體素質好一些，本來我們有二十多名兄弟的，奈何......遊戲的時間太長了，一些生死離別吧，如今只剩下我們四個兄弟了。”

劉建軍的話太過震驚，以至於程野久久地沒說出話來。

這個遊戲究竟是怎麼回事，它到底，存在了多久了！

在程野的記憶中，【第二世界】是2060年的6月1日上線的，說是為了給小朋友慶祝節日，結果是個恐怖遊戲，上線初期還遭受到不少人調侃，說這個遊戲是給大朋友準備的。

是給他們這些成年寶寶準備的娛樂遊戲。

若他們是2020年就進入了遊戲，那2060年的遊戲又是怎麼回事？

平行時空嗎，還是什麼？

看著程野的反應，劉建軍似乎並不奇怪，他緩緩道：“我也是透過後面進入遊戲的人才知道，這是一款遊戲。”

“我們小時候哪有遊戲啊，就是些舞廳啊之類的，後來有了電玩，那也是插卡的。”

“說實話，剛進來的時候很夢幻，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這不過是一場夢境罷了。”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又或許根本沒有時間這回事，反正我們哥幾個在這裡，似乎生活了幾十年了......”

“我沒什麼文化，讓你見笑了。”

程野神情複雜地看著劉建軍，然後重複問道：“你說你感覺在遊戲裡待了多少年了？”

“幾十年吧。”劉建軍不解其意。

程野面色凝重，諸多疑問在心裡瘋狂躍出。

遊戲裡的流逝時間竟然和現實世界是1：1的嗎？

他們在遊戲裡待了幾十年，外面的世界剛好過去了幾十年。

可是，不對啊。

還有好多人，進遊戲十幾年了，且也是自己那個時代的人，在此之前，他分明已經確定過遊戲的時間比現實時間的流速要快上許多。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能方便問您一下，你們是怎麼進入這個遊戲的嗎？”程野很是迫切地問道。

“進入這個遊戲啊。”劉建軍似乎陷入了回憶之後，雙眼微微眯起，眼神迷離。

“我們老兵聚會，一個排，26名兄弟，當年我們是在XX地服役，所以就想回到當地.....”

“......是了，就是那一天，我們兄弟一同進入了這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