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蹲在牆角看螞蟻。深秋的太陽雖然不似夏天那麼毒辣，但人長時間待在太陽下，也會被曬的汗流浹背。
這不，柳絮身上的小短袖都被汗溼了一大片，但她仍然在聚精會神的望著牆角那群忙碌的螞蟻。
牆角有個小小的螞蟻窩，起初柳絮拿著一塊雞腿坐在牆邊啃，有一塊碎肉掉在了地上。
柳絮撿起那塊比剪下來的指甲大不了多少的肉，隨手扔在了牆角。
沒一會兒，一隻螞蟻路過牆角，發現了那塊碎肉。
它先嚐試著自己搬了搬，沒搬動，便又轉身往回跑。
柳絮被這一幕吸引，也顧不上啃雞腿，一直盯著螞蟻的動向。
見它回了窩，她才繼續啃雞腿。
沒過一會兒，一群螞蟻浩浩蕩蕩的從蟻窩出來了，然後目標明確的朝那塊碎肉前進。
這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繼續盯著螞蟻看，這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正午的太陽曬的她汗流浹背了都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小絮，過來吃藥了。”
自從那天的事後，大花就沒再出去幹活。一方面是她還小，不能長時間跟著趙淑蘭幹活，身體吃不消，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看住三個小的，避免她們再出去闖禍。
這不，兩個星期了，家裡再沒發生啥事，兩個大的一放學就回家，柳絮更是兩個星期都沒出門。
不是大的不想玩，也不是小的不想出門，而是大花盯得緊，放學十分鐘後小梅和小芳還不到家，她就拿著個樹條出門找人，倆人見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至於柳絮，乖乖在家待著吧。
什麼？放你出去和小夥伴玩？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等一下，馬上來。”
柳絮等那一群螞蟻將那塊碎肉拖進蟻窩後才起身，心滿意足的去廚房吃藥。
她用溫開水將藥衝下去，皺著眉問大花：“大姐，什麼時候才可以不吃藥啊，太苦啦。”
大花在揉麵，聽到這哼了一聲：“現在知道苦啦，看你還敢不敢下水去玩。”
見柳絮皺起來的小臉，她從口袋掏出一小塊冰糖，塞進柳絮嘴裡，說道：“明天再吃一天就吃完了。”
柳絮吃著甜滋滋的糖，開心的喊了聲耶~，同時還舉手比了個✌。
吃過中午飯，休息了一會兒，小梅和小芳就去學校了。
自從放學不能出去玩後，她倆就提前了去學校的時間。
早一點去，可以和同學多玩一會兒。
趙淑蘭下午依然去地裡幹活了。
今年該片的工早已經片完了，如今她都是去掙錢的，幹一天活掙十二塊錢。
柳絮則跟著大姐去菜園裡摘西紅柿。
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種菜園，到了深秋，將地裡多餘的菜摘回來，能晾乾的就洗淨晾乾，冬天沒菜的時候吃。
不能晾曬的，比如西紅柿，則洗淨煮爛後，熬成西紅柿醬，冬天做飯時用。
太陽西斜時，大花將熬好的西紅柿醬拿到外面降溫，然後開始做晚飯。
柳絮還小，只能做點摘菜的事，其他的活都得大花來做。
她頂多能在姐姐開始起鍋燒油的時候往鍋灶裡送點柴火。
晚飯快好時趙淑蘭和小梅小芳都回來了，趙淑蘭洗了手，和大花一起揪面片，小梅小芳則開始擺桌子、放筷子，準備吃飯。
飯好了，但是柳正軍還沒回來，眾人坐在桌前等他。
柳絮下午幫姐姐摘西紅柿，洗西紅柿的早就餓了，但爸爸沒回來，她就眼巴巴的望著廚房門口等著。
趙淑蘭見孩子們都餓了，便讓她們先吃，幾個小的卻非要等爸爸回來一起吃。
“媽媽，爸爸是不是遇到事了，平時這會兒早回來了呀。”
柳絮見外面天都黑了，爸爸還沒回來，便擔憂的問。
“再等等，放心啊，爸爸沒事。”
趙淑蘭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還是擔憂起來。
柳正軍很顧家，沒有什麼事，他是不會在外面閒逛的。
正當她要出去找找看時，大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柳正軍踏進了廚房。
柳絮見爸爸回來，先是高興的喊了聲爸爸，緊接著便發現他的狀態不對。
爸爸很瘦，臉上沒有多少肉，常年幹活導致他的臉被曬的黝黑黝黑的。
但是，這會兒爸爸的臉怎麼變白了？
而且，爸爸好像很累，從門口到飯桌的距離只有三四米，但他卻走了十來步才走到桌子旁坐下。
趙淑蘭心裡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她緊張的問道：“孩她爹，你怎麼了？”
柳正軍擺擺手，說道：“沒事，中午沒吃飯，餓的，快吃飯吧。”
說罷端起一碗飯開始吃。
柳絮往嘴裡刨了一口面片，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柳正軍。
爸爸說餓了，但吃的卻很慢。
她忽然想起，最近這段時間，爸爸晚上回來吃的都很少。
她記得以前爸爸可以吃三碗麵片，但最近頂多吃一碗，有時候連一碗都吃不了。
更有那麼幾次，爸爸吃著吃著開始皺眉，然後放下碗出去了。
她問爸爸去哪，爸爸說上廁所。
柳正軍見柳絮不錯眼的望著自己，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著說道：“小絮這麼看著爸爸幹什麼？快吃飯。”
柳絮又刨了一口飯，然後繼續盯著柳正軍看。
柳正軍說著餓，卻沒有吃完那碗飯。
他只吃了三四口就說累了，然後放下碗筷回房間去了。
趙淑蘭跟著一起走了，留下四姐妹端著碗相顧無言。
大花看著三個小的吃完飯，收拾完後帶著幾人回房間睡覺。
柳絮躺在炕上，聽著隔壁傳來一陣陣的咳嗽聲，裡面似乎還夾雜著媽媽低低的哭聲。
她起身翻下炕摸黑往外走去。
大花拉住她，問她去幹嘛。
柳絮說要去尿尿。
大花起身要陪她去，她說自己不害怕便掙脫大花的手出去了。
大花這會兒心裡很亂，便也沒管她。
柳絮去菜園裡尿了尿，然後去廚房洗了手，拿起桌上自己吃的藥往西房走去。
門外，柳正軍咳嗽的聲音更清晰了。她心中一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柳正軍見柳絮進來，趕忙將手中的毛巾一折，捏在了手裡。
趙淑蘭也迅速擦掉臉上的淚，問道：“小絮，你不和姐姐們睡覺，跑到這邊來幹什麼？”
柳絮哇的哭出聲來。
她抓著藥跑到柳正軍身邊，將藥往他手裡塞。
邊塞邊哽咽道：“爸爸，你吃藥，吃了就不咳了，你快吃。”
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慌傳遍了她的全身。
柳正軍不說話，就那麼站著，努力的壓下想咳嗽的衝動。
趙淑蘭見狀，接過柳絮手裡的藥，輕聲道：“好，媽媽現在就喂爸爸吃藥，你快去睡吧，爸爸沒事哦，你不要擔心。”
見柳絮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趙淑蘭抱起柳絮往外走去。
柳絮依然在哭，淚汪汪的大眼睛一直望著柳正軍，直到她被趙淑蘭送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