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
小縣城——
“奶奶，我好餓，奶奶，我好餓，我餓!嗚嗚嗚嗚……”
小孩刺耳的哭聲讓人心煩意亂。
這是一個混亂的房間。
大廳中央擺著各種各樣食物的包裝袋。
沙發上，椅子上，墊著棉被，窗戶處也被棉被遮蓋著，看起來經過簡單的裁剪，棉花鬆鬆垮垮地露在外面，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黴味兒和臭味兒。
“別哭了!唉……”
張姐看著嚎啕大哭的孫子一個頭兩個大。
誰能想到這太陽下去就不升起來了？
其實永夜第二天張姐就去附近的大超市買了不少吃的喝的，但她畢竟是個老人，想得沒有那麼多，買的都是些米麵油肉蔬菜什麼的，以及孫子愛吃的零食，現在水電氣一停，米麵油有什麼用呢？
總不能生吃？
水電氣還沒停的時候，張姐尚且還能做飯維持婆孫倆的飲食問題，水電氣停了之後她慌了，等冒著寒風再去大超市，卻發現裡面早就被人搶了個一乾二淨。
張姐沒辦法，只能到處去借吃的。
夜白是她的首要目標，可去了幾次小超市裡都沒有人，也不知道是不理睬還是什麼原因，那鋼門敲得乓乓響都沒用。
於是她只能退而求次，去跟街坊鄰居借吃的。
一次兩次還好。
大家給個面子。
次數多了就沒人樂意了。
“奶奶，我好餓，我要吃薯片，我要吃大白兔奶糖，我要吃巧克力，我要吃奶油蛋糕，我要吃，要吃嗚嗚嗚……”
孫子曉天一邊說一邊砸張姐的腿。
小屁孩年齡不大，手上的力氣倒是不小，砸得張姐一陣鈍痛。
這麼一搞張姐也生氣了，抬手就將孫子甩開。
小屁孩跌坐在地上，嘴裡跟拉警報似的，雖然喊著餓，但平時他吃的最多，此刻那叫一箇中氣十足。
張姐看孫子哭的那麼傷心，也心疼不已，不禁又把孫子摟進懷裡，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哄道：“別哭別哭，奶奶這就去給找吃的，天那麼冷，哭了臉上該起皮了，而且我們也沒多少水喝了......”
張姐文化水平不高，不知道什麼大道理，不過作為老人的經驗她知道在這種環境下應該儘量儲存體力。
哭是不行的。
“奶奶，我，我想吃薯片......”
孫子張曉天捏著被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還在不停地念叨著想吃的東西。
平時他就是飲料零食漢堡輪番上陣，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沒時間管他，張姐又稀罕她這個孫子，自然什麼都很縱容，結果就喂得胖胖的，還長了蛀牙，之前偶遇夜白拉鋼管回來，其實不是才放學，而是張姐剛剛帶著小胖兒去檢查了身體，有兩顆牙齒都被蛀了，只能拔掉。
“好，奶奶這就去給你找薯片，但是你這一次得跟著奶奶一起去。”
張姐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
“為什麼啊？”小胖兒很不樂意，外面那麼冷，他只想縮在被窩裡哪都不去。
“因為只憑奶奶要不到薯片，只有小孩才吃薯片，你去了，別人看你是孩子就會給你薯片的。”
小胖兒在“縮被窩裡”和“吃薯片”兩個選擇上徘徊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吃薯片。
於是他大義凜然地跟著站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說：
“我這就跟奶奶一起去要薯片，可是他們要是不給怎麼辦？”
“不給？不給你就抱著他們的腿哭，滿地打滾，但不用真哭！”
一番簡單的商議之後，婆孫倆又在身上加了層衣服，這才哆哆嗦嗦地開啟了門。
“嘎吱——”
門在長時間的冷空氣中已經有些變形，發出難聽的雜音，在空蕩蕩的樓道里迴盪著。
這是一棟比較老式的居民樓，只有六層高。
樓道內很寬闊，樓層間開著窗戶，附近已經累積著厚厚一層積雪。
張姐第一時間先帶著小胖兒敲響了鄰居家的門。
對門的是個教師，老兩口七十多歲了，心地善良，之前張姐就是在這家人身上借到的食物最多。
【咚咚咚】
“老楊，老楊在家嗎？”
張姐估計將自己的聲音壓著，聽起來讓人覺得好像很虛弱。
不一會兒，裡面傳來點動靜。
“張靜舒，你怎麼又來了，我們真的沒有吃的給你們了！”
門那頭傳來一個老頭的聲音，聽起來比張姐還要虛弱。
張姐可不管那麼多，只是抽噎著，可憐兮兮地哭訴道：
“老楊啊，我知道你們兩口子不容易，可是我畢竟要養個孫子，俗話說半大小子吃垮老子，我也是沒辦法，平時曉天也經常去你們那玩兒，你們待他跟親孫子似的，我也不想看著曉天餓死啊，之前我要的東西全部都給曉天吃了，您二老發發善心，就在挪給曉天點吃的吧，等這災難一過我都加倍還給你們！”
門後陷入了沉默。
老楊和自己的老婆對視了一眼。
兩個老人已經餓得不成人形，倒不是因為沒有吃的，而是因為他們非常節約。
不到餓得受不了的時候絕對不會多吃一點。
都是曾經經歷過苦日子的人，做到這一點對他們來說並不難。
“老婆子，鄰居又來要吃的，還帶著曉天一起，我都聽到那孩子的哭聲了......唉——！”
老楊無奈地嘆了口氣。
“要不，再給他們點吧......”
老太婆哆嗦著手牽著自己的老伴兒。
腦海中浮現出曉天胖墩墩的樣子。
他們的親孫子在大城市上學，一般不是過年過節也不會回來。
而對面胖乎乎又調皮的張曉天就完美符合他們對孫子的全部幻想，平時是真的當自己親孫子寵著，經常給張曉天買玩具和零食，對面的張姐也不避諱這些，隨便張曉天跑到他們這裡來玩。
可以說，這個小胖墩兒給他們的空巢老人生活帶來了不少快樂。
“可是我們也沒多少了，咱倆今天都沒吃東西。”
“政府不是在建設地下避難所了嗎？算算時間應該建的差不多了，之後應該就會展開救援了吧，我們給他們點，剩下可以吃一週的，總該等到救援了。”
老太婆還是捨不得對面的小胖墩兒捱餓。
老楊心裡一想，好像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於是便從子女送的營養品裡挑好的撿出來一些，比如豆奶，核桃餅乾，楊桃罐頭啥的，一般都是小孩子愛吃的東西。
至於他們平時買的大餅，已經被凍得發硬了，只能泡水吃。
這樣的食物反而沒有拿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