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3章 終章守岸篇【29】“他面對著回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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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神明安一劍斬斷烈火,破開龍體,灑出大量鮮血。
幾抹血液劃過祂的臉頰,祂的眼瞳閃過短暫的震驚。
“嗷嗚——嗷嗚!”
巨龍們響應著帝皇的憤怒。無數巨大的膜翼鼓盪,掀起足以改變地貌的颶風。
一頭頭形態各異、鱗甲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巨龍騰空而起。陽光在無數層迭的堅硬鱗片上折射,將整個龍谷映照得光怪陸離。
它們層層堆迭,向著中心一點渺小的白色身影壓去。
——這是“歷史”帶來的攻擊。
這是從文字與故事擢升而起的怒吼。
而神明安只出一劍。
“唰!”
劍光不止,如一線無聲的驚雷。
伊恩引以為傲的龍體上,一道狹長的劍痕驟然裂開。
沒有鱗甲破碎的悶響,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物質被瓦解的“嗤”聲。
滾燙的、熔融著細碎金焰的龍血,如同噴發的金泉,猛地迸射。
隨之,劍光擴大,呈現一條直線,乍聽“咔嚓咔嚓”宛如裂帛之聲,所有撲來的巨龍皆被這一劍憑空斬斷!無盡的金血,猶如從蒼穹倒懸的瀑布,落向純白的人影。而祂的白色觸鬚猶如花瓣,將祂保護得不染塵埃。
伊恩與眾龍的身形潰然崩解,由巨大的龍身化為了一片片暗黃色書頁,發出清脆之聲,彷彿翻過的一頁書頁。
“撕拉——!”
神明安斬斷了這一頁。
祂輕描淡寫抹去臉頰的金血,目光凜冽如寒冰,四處尋找蘇明安躲在了哪裡。
某個角落,第二塊劇憶鏡片,很快被蘇明安扔出,摔碎。
“咔嚓——!”
……
【你的劇憶鏡片·“被追趕的無辜水母”已碎裂。】
【故事評分:63→57】
……
——新的書頁接踵而至。
——數之不盡的片語與標點符號紛杳而來。
【——呂樹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華麗的宮殿,猩紅的床單鋪滿花瓣,空氣中流淌著醉生夢死的紅酒氣息。他是一位血族侯爵。】
龍谷的景象一閃而逝,緊接而至的,是一座血族宮殿,一位白髮綠瞳的青年。
他身著血族侯爵的長袍,朝神明安一刀刺去。
——出現在這裡的伊恩與呂樹,都是本人。由於過去的劇憶鏡片記載了他們的相關情節,當劇憶鏡片由蘇明安的指揮上演,他們也將被召喚而來,以“當時在劇憶鏡片裡的角色身份”。
故而,呂樹一襲血族侯爵的裝束短暫出現於此。當書頁被斬碎,他們也將回歸原位。
“鐺!”神明安輕易挑開他的利刃,卻不料背後突然衝出一輛貓車,掀起塵埃,橫衝直撞而來。
祂反手一劍刺破貓車,柔軟的貓毛化作書頁翩飛,彷彿一隻只暗黃的枯葉蝶。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忽有一位天族破空而下,銀光閃爍,直欲擒拿蘇琉錦。又有骨龍圍追堵截,前後夾擊。】
頃刻間,飛揚著羽翼的天族破空而墜,銀光如刃。
巨大猙獰的骨龍徑直撲下,口吐藍焰。
神明安微蹙眉頭,劍刃一揮,空間撕裂如風,周身景象猶如定格的照片,盡皆破裂。
然而,文字的攻擊層出不窮。
輪到文中的“龍吟九霄”一詞,便見條條虯龍破空而起,挾裹著撼動山嶽的怒吼,撲向神明安。
輪到文中的“身死魂消”一詞,便有無數怨靈自虛無處湧現,裹挾著刺骨寒意,刺向神明安。
輪到文中的“銀光閃爍”一詞,便有漫天寒光如瀑傾瀉,無數翎羽扎向神明安。
豆大的句號、拽著尾巴的逗號、狹長的破折號……它們圍繞著故事中央的“讀者”,將祂溫柔又冰冷地包裹其中。
“出來,蘇明安!”這一切攻擊對於神明安而言,都是小打小鬧,卻偏偏層出不窮。神明安掃開周身飛舞的書頁,銳利的目光掃向四周。
……
【化樹進度:40%】
……
文字的洪流角落,蘇明安靜靜望著這一幕,他的左邊是化作碎屑的筆劃,他的右邊是飄飛而過的單詞。而他像一個沉默的句號,無聲佇立於書頁與書頁之間。
他的髮絲化作飄飛的長片語,彷彿蒼茫的雪線、未盡的省略號。
他的身體邊緣模糊,不再是清晰的人影,而是暈染的水墨。
他的肌骨化為基礎的橫、豎、彎、直,在他原是軀體的空間內排列組合,構築成人形的形象,如同最精密的活字印刷模組。
他的血液流淌著冰冷、光滑、意義明確的標點,緩緩流動時,彷彿語句敲下的註腳。
他的面板像是薄如蟬翼的書頁,每一次動作,每一次抬手,都引發書頁的翻動與摩擦,密密麻麻地浮現出難以辨識的蠅頭小字。
——這正是因為他正化身於樹,化身於書籍本身。
這正是他能將那些劇憶鏡片運用得如此之好的原因,他本身成了書籍。
他的瞳孔呈現墨水的色彩,彷彿兩潭靜默的墨池。
當他注視神明安時,四周便翻騰起“解析”、“解構”、“否定”等極具攻擊性的片語。而當他的目光掃過呂樹等人的影子時,又隱約泛起“守護”、“救贖”等帶著溫度的詞彙。
他的每一次“抬手”,是無數筆畫牽引著長片語,排列組合成手臂的形態。
一個簡單的“指向”動作,便有無數的“鋒矢”、“指引”、“決意”等片語匯聚,化作無形的利刃刺向神明安。
運用這些劇憶鏡片的時候,蘇明安伸出手,悄然無聲地觸控著什麼,像是一種屏障,隨後,他狀若無意地回過頭,看了一眼……你。
【——歷經重重艱難,蘇琉錦終於抵達一座古老的城堡,遇見深淵之主萊託斯麗,此人乃三級神中最末尾的序列者。】
“發現了,你在這裡……”神明安雙眼一眯,目光遊走於文字的迷宮之間,精準窺見了“蘇琉錦”一詞的位置,他伸出右手,抓向空氣,彷彿穿破層層無形紙面,發出“咔嚓咔嚓”碎紙聲響。
神明安有稜有角的手掌,跨過紙面,忽而呈現彎曲線條與筆直線條的結合形式,宛如一張簡筆畫。
這一瞬間,彷彿三維被某種不可見之物壓縮成了二維,立體的人型像是穿過了某種扁平之物,化作了一種移動的圖紋。
——人、事、物,皆在這一刻成為了扁平的片語,像是世界之間一幅荒誕的塗鴉。
……
【神明安的手】→伸向→【蘇琉錦終於抵達一座古老的城堡,遇見深淵之主萊託斯麗】
“咔嚓——咔嚓——咔嚓!”
【神明安的手】→一掌拍開→【深淵之主萊託斯麗】
【深淵之主萊託斯麗】→→→→【不見了】
【蘇琉錦終於抵達一座古老的城堡,遇見神明安的手】
【神明安的手】←向左抓←←
【蘇琉錦】←【終於抵達】←【一座古老的城堡】←【神明安的手】
【蘇琉錦】←【終於抵達】←【神明安的手】←【一座古老的城堡】
【蘇琉錦】←【神明安的手】←【終於抵達】←【一座古老的城堡】
【蘇琉錦:d】←←飛走︿( ̄︶ ̄)︿←←
【蘇琉錦】╭(●`●)╯byebye~【甩出第三枚劇憶鏡片】!【神明安的手】Σ(°△°|||)!
【逃亡之中,蘇琉錦投身海洋,欲借水而眠,卻見一位藍髮男子帶著微笑遊向他,態度親切,似是故人重逢。】
卻見一位藍髮男子帶著微笑遊向他。
藍髮男子%¥@#……
藍¥%@*……
卻見一位白髮男子帶著微笑()→遊向他(╯°Д°)╯
他(╯°Д°)╯→大海白髮男子()→大海
大海大海大海%¥@……
白髮男子()→吃→他Σ(-`Д-;)←燈塔水母←巔峰種族←極強的生命活力
他(゜)ノ→新的劇憶鏡片……
蘇明安閉著雙目,操縱著這場無形而抽象的對戰。
每當神明安的攻擊下落,書頁瞬間焦黃、捲曲、破碎,化為紛飛的紙屑,露出其下更深層、更古老的段落。
彷彿在剝洋蔥般——不斷揭示著記載著的屬於他的、或被遺忘、或刻意隱藏、或仍然銘記的過往碎片。
他以自己的過往作盾。
他以自己的苦痛作劍。
……
“咔——嚓!”
【你的劇憶鏡片·“第二幕·琉錦初遇女主角,薩曼特里享人生”已碎裂。】
……
【食堂內燈火通明,學子們談天說地,共進晚餐。】
【“教師”神明安在其中行走,眉頭緊蹙。】
【祂的目光左右梭巡,試圖找到那個躲在文字背後的傢伙。】
【“你,給我站住!”忽然,“教師”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學生。】
【這個學生未帶校園卡,一頭白毛,極不遵守校規校紀。】
【卻見一位粉發女學生走上前來,護道:“此為舊神阿薩斯托,掌黎明之權,引領廢土之火,既是普拉亞雲上城之主,也是命運與審判之使者。今日雖食寒酸之菜,亦能覓得風雲之志。”】
【“一派胡言!”“教師”罵道:“上學的只有學生,哪有什麼舊神,把他交給我!”】
【劍拔弩張之際,只見一名龍騎士駕到,氣宇軒昂,俊美異常,從天而降,傲慢道:“我也是教師,我說他是好學生,他就是好學生!你沒有理由帶走他!”】
“嘩啦——!”
雪白的觸鬚→打翻了→餐桌神明安(ノ=Д=)ノ┻━┻→餐桌←龍騎士蘇凜o(一︿一+)o←學生布丁o(-`д-)←學生蘇琉錦(Ф)ノ
神明安(╬ ̄皿 ̄)→拔劍→龍騎士蘇凜凸(艹皿艹)劍→劍→劍→劍→劍
光←光←光←光←光
餐桌→飛涼拌折耳根→飛紅油豬耳→飛
布丁(Д`)y~~~~→飛神明安→空間震動→天花板天花板→墜落↓↓↓
龍騎士→龍←起飛↑
神明安→空間位移→逼近→→龍騎士
亞爾曼之劍→刺向→龍騎士←拔出←火焰光劍*10↑白色觸鬚→←火焰光劍*8↓
↑白色觸鬚→→←火焰光劍*4↓
↑白色觸鬚→→→→←火焰光劍*1↓
白色觸鬚→吞噬→火焰長劍→消散
↑↑↑↑↑↑↑↑←←白色觸鬚→→↓↓↓↓↓↓↓↓摧毀→地面
摧毀→雲層
摧毀→食堂
白色觸鬚→碰撞←龍←流血的←被吸取
龍翼→襲擊→白色觸鬚←毫髮無傷的白色觸鬚→捲起→龍→斷翼→飛走
龍騎士蘇凜→→→→卡其脫離太→
→
→蘇琉錦ノ(Ф)ノbye~……
【你的劇憶鏡片·“莫欺水母無大帝”已碎裂。】
【故事評分:57→49(評價:你到底在寫什麼!?這麼抽象,你瘋了嗎!!?)】
……
“——蘇明安!!!”
神明安的聲音在文字的渦流中迴盪,瞬間被無數翻湧的“喧譁”、“寂靜”、“竊語”等片語吞沒,如同石子投入墨海。
祂的目光如淬火的刀鋒,試圖切割開這層層迭迭、無始無終的文字迷宮,鎖定那個隱於詞句背後的“創生者”。
然而,回應祂的,並非蘇明安的身影,而是更加洶湧、更加抽象的文字。
“咔嚓——咔嚓——咔嚓!”
一塊接一塊的劇憶鏡片被砸碎。
蘇明安的身影輕如流雲,踏步於他自己的故事之間。
他在筆劃與字詞之間一閃而過,僅成為扁平而短小的一個詞彙,連搖曳的髮尾都無法捕捉。
這像是一場鋼琴演奏。
比之《致愛麗絲》更顛簸的音符,比之《月光》更顫抖的尾音,文字與音符一一對應,當他的手指撫向字詞,便是他的指尖按下琴鍵。
故事中的文字歡脫地跳躍,標點符號與箭頭猶如雜亂無章的音符,打碎了固有的詞序,擊潰了莊重的語法,主語與謂語互換,人稱代詞與姓名重迭,倒置了十幾次的倒裝句狂舞,一個個詞語東奔西跑,悶頭直撞,像打翻了一整桶爆米花,一顆顆玉米粒在空中打滾。
當“蝴蝶之死”劇情出現的那一剎那,所有的文字驟然化為了黑白二色,兩重文字交迭在一起。
【希希禮禮說說:“你你什沒麼事帶吧我我去來看救花你海?。”】
【她她將在大山帝洞帶細到心了照地顧獄大位帝面,原看來來,她她的的真真實實身身份份竟確是是心失狠去手雙辣親的的魔可族憐公詩主人,她她的的雙雙腿腿是是健殘康疾的的!!】
【蘇琉錦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變仍成是了蘇司琉鵲錦的的樣樣子子。。】
——青年行走在黑與白的夾縫中。
黑色與白色的燈光,在他身上交替閃爍。
當他頭頂的燈光變成黑色,他聽見希禮“你欺騙了我,你這個混蛋!”的潑辣罵聲。
當他頭頂的燈光變成白色,他聽見希禮“我只是一個殘疾的女孩,我幫不了你什麼……”的自卑語聲。
浩蕩的文字之間,希禮的身形一會兒站起,雙腿健全地在劇情中奔跑,神情狠辣無情。一會兒,燈光驟然打成白光,她的身形枯瘦委頓,雙腿殘疾地坐在輪椅上,目光沉默而悲傷。
名為“敘事詭計”的燈光,一閃一閃,將人們所能見到的蘇明安行走的道路,照耀得一會兒黑,一會兒白。
像一個永無止境旋轉的魔方格。
黑色的棋子與白色的棋子,隔著國界相望,彼此旋轉、交換、倒置。
“咯噠噠,咯噠噠——”
白光閃爍。
【蘇琉錦醒來之時,希禮已恢復常態,她溫婉地告知他,病嬌狀態下的希禮可能是被魔族姐姐附身。】
黑光閃爍。
【通關之後,蘇琉錦睜眼一看,希禮竟然又恢復了魔化人格,張口欲食。這可嚇到了水母大帝,只見他手掌一張,空間震盪,天地為之變色,眾人紛紛拜服。】
碎裂的筆畫如星塵般在他身側飄散又凝聚,狂舞的單詞呼嘯著掠過他鬢邊散落的白髮。
他披散著白髮。
他搖曳著黑髮。
他身著雪花般的白袍,低下頭。
他身著鴉羽般的黑袍,抬起頭。
他揹負著“殺死世界樹”的掌權者任務。
他揹負著“成為世界樹”的掌權者任務。
他頭頂的燈光變得黯黑。
他頭頂的燈光變得純白。
他聽見命運的鐘聲。
他聽見命運的鐘聲。
他走向命運。
他走向命運。
……
【大帝暗中打聽司鵲情債之事,卻見一位名為冉帛的科學家憤怒泣訴,原是一腔心血毀於一筆,何其哀哉!大帝不由心生怨懟,對那司鵲生起不解之心。】
……
【隨著喜鵲抹去了洛塔莎,目睹一切的大帝心懷感慨——這緣分究竟是福是孽?大帝不禁紙扇一合,低吟三分,踏步吟詩:“憑欄望月,嘆浮生若夢。”】
……
【大帝迴歸羅瓦莎後,聞言世主之女選秀,興致大增,欣然前往。不過一撫貓、一邁步,便脫穎而出、技壓群芳,引得世顏大悅。傍晚,大帝閒日巡遊,卻見昔日故人猶立宮廷,未融霜雪,唯留一本未盡之書。】
……
一幕幕畫面,在一塊塊劇憶鏡片的破裂中浮現。
蘇明安行於在過去,又行於現在。
他熟悉而陌生地望著那一幕幕自己親身引導、親身經歷、親身譜寫的故事。
破碎的宮殿帷幕、黯淡的巨龍殘影、生命女神的城堡、世主的華麗宮殿……所有被打碎的劇憶鏡片所承載的悲歡離合、壯闊與卑微,都在這裡化為最原始也最強大的武器,進行最後的、也是最徹底的解構。
……
“咔嚓——”
“咔嚓——!”
“咔嚓——!”
【你的劇憶鏡片·“奧利維斯別太愛蹭”已碎裂。】
【你的劇憶鏡片·“我當司鵲,真的假的?”已碎裂。】
【你的劇憶鏡片·“一個白色的故事”已碎裂。】
……
【故事評分:49→41】
【故事評分:41→36】
【故事評分:36→32】
……
“我不再需要一個高分的故事……”蘇明安閉上眼睛,忽然露出微笑:“我要的是一個幸福的結局。”
他不需要世界樹與世界遊戲評定的“完美“。
他不需要那些波瀾壯闊的浩大史詩。
他要的,——從來都是大多數人的“安全與自由”。
……
【化樹進度:60%】
……
他睜開雙眼。
面前,是世界樹下的潔白的神明安。
並沒有諾爾、單雙、茜伯爾、離明月諸人,亦沒有殲星炮與方舟。
這是——劇情演算到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
往茶杯裡扔著一塊塊方糖的神明安,與滿身傷痕、失去了所有同伴而衝進樹下的蘇明安。
“咔——嚓!”
【你的劇憶鏡片·“197秒與蝴蝶之死”已碎裂。】
神明安一襲白袍,盯著紅茶水的波紋。
在文字之間二維化的穿梭,令祂的狀態肉眼可見的疲憊,祂像是連夜讀完了一部六百萬字的小說,精疲力盡,身心交瘁。
蘇明安感知了一下自身的狀態,由於與神明安之間的對戰,自己的化樹進度增長很快,對文字與書籍的運用、對世界體系的理解也愈發熟練。
現在必須儘快殺死最後的障礙。
他舉起最後幾片劇憶鏡片,包括一塊——最高評分的“故事未完待續”。
這是一塊足足有99點評分的劇憶鏡片,足以讓羅瓦莎的絕大多數創生者爭搶得頭破血流。
而蘇明安毫不憐惜地舉起,扔下,摔碎。
“咔——嚓!”
鏡片破碎。
光怪陸離的畫面浮現。
他們站在過去的故事之間。
“命運”、“輪迴”、“痛苦”、“絕望”、“諸神”、“背叛”、“高維”、“賭約”、“死亡”、“夢境”……
每一個字詞都化作細小的蝕骨之蛆,捲上神明安的身軀,啃噬著神力的邊界,發出細微而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彷彿億萬書蠹在同時啃食古老的羊皮卷。
那並非物理的傷害,而是概念的侵蝕——試圖將祂的神性,也拆解、降格為一枚可以被解讀、被塗抹的形容詞。
祂揮劍,斬斷一句“劇烈的疼痛從蘇明安的心臟處傳來”,又斬斷一句“蘇明安痛苦地吞下第十六顆玫血”,又斬斷一句“聖劍貫穿了蘇明安的額頭”,那由文字具象化的疼痛朝祂坍塌而來。一個巨大的“死亡”之詞當頭砸落,被祂的神劍格擋。
在震耳欲聾的巨響中,“死亡”一詞寸寸碎裂,碎片卻未消失,而是扭曲、拉長,變成了無數冰冷的“命運”、“責任”、“死亡回檔”、“牢籠”……
這些冰冷堅硬的片語,纏繞上祂的肢體與劍鋒,直刺祂的意識。無數與之相關的、由劇憶鏡片承載的冰冷過往瞬間湧入腦海——
因為祂也是他。
他所能感受的痛苦,祂也一樣。
他為之疼痛的記憶,祂也一樣。
這些被文字精準捕捉、提煉並無限放大的情感碎片,比任何物理攻擊更令祂靈魂震顫。祂輝煌的金眸中,掠過了被“共情”的刺痛——那是來自“故事”本身的重量。
……為什麼你這麼痛苦?
……你什麼讓自己這麼痛苦?
彷彿有無數無形的筆尖,正貪婪地汲取著祂的神力,預備著將祂——這曾經坐在世界樹下喝著紅茶的,至高無上的“觀眾”神明安——也徹底拆解、重組,納入這敘事篇章,成為其中一個被定義的、被書寫的角色。
而在這一切狂暴混亂的中心,在那由“句號”所象徵的絕對靜止點,蘇明安依然無言。
他的眼神深邃,倒映著眼前這場由他親手化作的文字煉獄。
“……他感覺自己像是油畫裡那伏爾加河上的縴夫,近乎要折斷的手指是縴夫纖弱而有力的身杆,破麻袋一般的身軀是那沉重的、凝滯的、烏雲一般的船。”
“……一顆,兩顆,四顆,八顆,十六顆……很快,耳邊傳來幻聽,身體傳來崩壞之聲,他的瞳孔邊緣爆開,七竅開始流血。”
“……他立於自己的‘肉山’之上,上百根自己不斷重生的手臂、大腿、小腿堆積成山,森白的骨骼有的掩埋在肉塊之下,有的插在肉塊之上,猶如一座開滿白色玫瑰的荊棘墳堆。”
——蘇明安張開雙臂。
他神情平靜地擁抱這些自己曾經經歷過的、浩如煙海的、灼燙的、炙熱的、抽搐的、疼痛的字句。
接納,包容,承認。
他並非旁觀者。
他就是那個沉默的句讀,最堅硬的休止符。
他是這席捲一切的文字風暴不可動搖的核心與錨點。
他就是那坦然經受這一切的堅不可摧的主人公。
他的靜默,是風暴眼中令人窒息的平靜,是“書籍”本身的冰冷而純粹。
劇憶鏡片帶來的一幕幕飛速發展,他們周圍的景象不斷髮生變動。北方冰原、門徒遊戲、黑水夢境、亡靈地界……直到最後。
“噠。”
“噠。”
一前一後,兩聲腳步。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
蘇明安,與神明安。
他們重新走了一遍過去的道路,跋山涉水,滿身傷痕,回到了戰局中央的世界樹下。
回到了最後的最後。
回到了有著諾爾、單雙、茜伯爾、離明月諸人,有著殲星炮與方舟的世界樹下。
文字的碰撞猶如情感共鳴,蘇明安十分討巧,他根本不攻擊神明安的肉體,而是抓準祂的精神狀態下手。因為他深知,自己的弱點在哪裡,怎樣的情感共鳴最能夠挫傷自己。
經歷了那麼多文字與過去的共鳴,神明安的神情極度疲憊,已經無法掩飾痛苦。
悄然無聲藏在文字洪流之間,蘇明安的右手無聲凝出了一柄文字之劍,靜步向神明安走去。
“……咳!”
忽然,蘇明安吐出一口血。
他碰了碰自己的臉,才察覺到面具不知何時掉落不見,手指觸控到的,是一片滑膩的液態,呈現七彩色。
啊。
他的臉不見了。
……
【化樹進度: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