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子謙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他睜開眼睛,看到了簡陋房子和一張陌生但親切的面孔,一把焦躁之火在他心中立刻燃燒起來。

“你醒了?”不等他張口,一個白髮老頭和藹地問道。

“我這是在哪裡?”東方子謙問道。

“在我家,你在山上暈倒了,是我孫女把你揹回來的。”老頭說道。

“爺爺,粥熬好了。”門外傳來女子清脆的聲音。

東方子謙起身望去,見一姑娘,十七八歲,面容姣好,衣著樸素,體態端莊,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進來。

“公子,你醒了,快吃點粥吧!”說著,姑娘將粥遞給東方子謙。

“多謝姑娘!”東方子謙下床行禮道。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姑娘笑著說道,粥已經遞到東方子謙跟前。

東方子謙接過粥,急切地問道:“姑娘可還見過與我同行的其他人?”

“不曾見過,我今早上山時,見你躺地上不動,就揹你回來了。”姑娘答道,言辭懇切。

“與公子同行的還有其他人?”姑娘關心地問道。

“是!想來是走丟了。”東方子謙說道,神情有些失落。

“別急,等你好了再去找他,既然是一起的,想必他也在找你。”老頭安慰道。

“是啊,公子別急,總會找到的。”姑娘說道。

“你先吃粥,只管吃,若是不夠啊,鍋裡還有,我讓我孫女去給你乘。”

老頭子坐在一旁,慈愛地說著,就想看見許久未見的兒子一樣一切。

“有人嗎?給我滾出來!”

門外一個姑娘粗暴地叫嚷著,那刺耳的聲音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這架勢,一看就來者不善。

老頭對屋裡的東方子謙和站在一旁的孫女說道,“你們待在屋裡,我出去看看。”

此時,院子裡正在上演母雞逃亡遊戲。“咯咯噠!咯咯噠!”,院子角落裡的雞圈旁,雞毛滿天飛,雞血撒得到處都是,不堪入目,還有幾女人正提著劍,追著幾隻雞到處跑。

“我的雞啊!哎呦,我的雞啊!我就這麼幾隻雞,這可讓我以後怎麼活啊!”老頭見狀,一邊哭喊著,一邊抱住了一個正在追雞的女子的腿。

那女子停下腳步,面色一冷,一劍刺入老頭背部,直穿心臟,鮮血湧出,流到地上,那場面,十分殘忍血腥。

“爺爺!”屋內剛出來的姑娘看到這一幕,錯愕驚慌,哭喊著跑到向老頭。

就在她剛蹲下身,打算抱起爺爺時,殺死她爺爺的那位女子抽出了劍,又向著她的頭部刺去,眼看著劍就要刺穿她的腦袋,那女子的手突然停住,胸口不知何時也插了把劍,和她手上的那把劍一模一樣,隨後她的身體向後飛了出去。

驚魂未定的姑娘緩緩轉頭,向背後看去,見東方子謙立於她身後不到兩尺處,他身後地上還躺著一個人。

“原來是你!看來不用我們找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一位男子說道,他是這群來人中唯一的男子,也是這群娘子軍的領頭。

“給我殺!”領頭男子下令道。

東方子謙看著衝過來的十幾個人,從懷裡拿出了他的扇子,“唰”地一下開啟,向前走了幾步,他不想讓姑娘因他受傷,或因他弄髒衣裳,因為他要準備殺人了。

那群人持劍向他刺來,他將扇子畫弧線甩出,隨後縱身一躍,一套潭腿祭出,幾個回合後,飛在最高處的三個人有兩個躲閃不及,被扇沿割破喉嚨,鮮血四濺,飛在中間層的五個人有四個被他的右腿踢飛,兩個被一掌打倒,跑過來的七個人也不知怎麼的倒在了地上,染紅一片。

此時,東方子謙緩緩落地,手持扇子,輕輕扇動著,一臉悠閒淡然,衣衫依舊雪白,不然半點血漬,就像沒打過架一樣。

“今天算你走運!撤!”領頭男見狀,估摸著自己就算出手,也討不到便宜,於是命人趕緊跑路,想是去搬救兵了。

“爺爺,你不要死,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姑娘抱著老頭撕心裂肺地哭著。

東方子謙見人走後,快速走過去蹲下檢視老頭兒的情況。

“公子,是,是我孫女揹你回,回來的,我,我死了,你,你要好好,好好照顧她…...”老頭兒吊著最後一口氣,僅僅握住東方子謙的手,說完話,還沒等東方子謙回答,頭一歪就撒手人寰了。

見老頭雙目漸漸失去神采,一陣酸楚湧上東方子謙的心頭。

他不想看到老頭死去,不僅僅因為他有恩於自己,還因為那慈愛的目光,那如春風般的聲音,那溫暖粗糙的雙手,他已經許久未見許久未聞了。

姑娘哭得更加傷心了。在她八歲的時候,一次爹孃上山砍柴,就再也沒回來過,她是被爺爺一手養大的,可現在爺爺死了,她真正地成了一個人……

比起東方子謙,李秋陽好不到哪裡去。她從山坡上一路滾落下來,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塊青石板上,她憑著感覺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了一處集鎮。

她的衣服早已經被山坡上的石頭劃破得不成樣子,一隻袖子自肘關節以下已看不到布了,下衣就像珠簾一般,衣不蔽體,估計就是她這般模樣了。

不過幸運的是,她的手上和腿上被山坡上的藤蔓石頭劃滿傷痕,現在已經結滿血痂,還蓋著泥土,以至於別人很難看到她的肌膚,這樣讓她免於在那個保守的時代被世人詬病。

“臭乞丐,滾遠點!”

“哪來的乞丐,在大街上到亂撞。”

“死乞丐,滾!髒兮兮的。”

……

李秋陽走在街上,不斷被人罵著,推搡著,她想還手,可她不敢,因為她現在是乞丐的模樣,是世人唾棄的物件。她如果還手,估計整條街的人,男女老少,都會來打她,她實在是委屈極了。

不止如此,她還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而無法逃避的事實,那就是飢餓。

從昨天上午,到今天中午,她還沒吃過任何東西。她好餓,真的好餓。

包子鋪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李秋陽的肚子也跟著起鬨了,她在別人的罵聲中,忍不住走向那間包子鋪。

“小乞丐,想吃包子嗎?”賣包子的矮胖子問道。

李秋陽忙點頭道“嗯,想吃!”

可哪裡知道這個矮胖子不講武德,他走到李秋陽跟前,冷不防地踢了她一腳,把她推到在地上後,又踹了兩腳,還一邊罵道,“臭乞丐,還想吃老子的包子,老子看你是活膩了!”

矮胖子走時,還不忘轉身朝她吐了口唾沫。李秋陽緩緩站起來,她手指上結痂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她很疼,傷口疼,心裡也疼。只因為一件衣服,一身傷痕,便被定性為乞丐,被羞辱唾棄,被剝奪尊重……

她在街道旁的牆根處蹲下,傷心地大哭起來……

“別哭了,你不是想吃包子嗎?給你!”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哭聲。

她抬頭看去,見一位身著米黃色衣服的年輕男子,正拿著兩個用紙半包著的包子遞給他。

“給我的?”李秋陽淚眼汪汪地問,經過大半日無休止的羞辱,此時她不敢相信還有人會善待她,給她吃的。

“拿著吧,趁熱吃。”男子說道,聲音依舊溫和。

李秋陽接果包子,也顧不得燙嘴,開始狼吞虎嚥。她的模樣,乍看上去,宛如正在被人施捨的乞丐。

“看你年紀輕輕的,幹嘛要當乞丐呢?”男子問道。

“我不是乞丐。”李秋陽邊吃著邊答道,聲音混雜著咀嚼,有些含混不清。

“那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男子好奇地問道。

“我從山坡上摔了下來,就成這樣了。”李秋陽答道。

“二哥,你怎麼還不走?”遠處一個女孩衝男子喊道。

“妹妹,我馬上就來。”男子答道。

“跟一個乞丐費什麼時間,你快點!”女孩催促道。

男子還想問什麼,但沒問,轉身朝女孩走了過去。

李秋陽吃完包子,靠在牆上不一會就睡了過去。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似乎習慣了乞丐就該蹲在牆角,而不是在街道上像他們一樣四處走動,李秋陽睡得倒是安穩,沒有一人打擾她。

當她睜開眼時,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她發現自己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那人一臉滄桑,面板黝黑,看不出實際歲數。他衣著破爛,跟她的差不多破,頭髮也跟她的一樣凌亂,像個雞窩,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唯沒有那股噁心的臭味。他,才是名副其實的乞丐!

“你是乞丐嗎?”李秋陽瞪圓眼睛問道。

“說誰乞丐呢?你才是乞丐。”乞丐爭辯道,語氣裡充滿嫌棄。

“我又沒說我不是。”李秋陽說道。

那乞丐哼了一聲,從袖子裡掏出了個破碗,擺在跟前,那破碗在陽光下還閃著棕色的光輝。

忽然,李秋陽聽到了一陣陣鑼鼓聲,還伴隨著奏樂聲,歡快熱鬧。

“別聽了,你去不了的。”乞丐瞟了她一眼說道。

“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李秋陽問道。

“單家堡和萬劍山莊結親,輪不到你去。”乞丐說道。

“結親?那不是有喜酒喝?”李秋陽自言自語說著,便站起身,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

乞丐看著她的背影,眯著雙眼嘆息道,“不想當乞丐不是你的錯,可你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卻是大錯特錯!就等著捱打吧!哎!世人皆知乞丐醜,無視自身驕奢淫!”

李秋陽跑了一路,她穿過幾條巷子,來到一條寬敞的大街上,看見一群人走進一家酒樓,他們身旁的馬車馬兒都裝飾著紅色綢帶,也正往酒樓後院趕去,一看就很喜慶。

等人都進去後,李秋陽走到酒樓門口,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準備跟進去時,被門口的小二攔住了,“哪來的乞丐,快走快走!”

“我不是乞丐,我是女方家的表弟,路上摔了一跤,又沒帶衣服,才成這樣的。”李秋陽訕笑地解釋道。

“不信,你瞧瞧我的臉,哪裡有我這麼白嫩英俊的乞丐?”李秋陽揚起頭,讓小二仔細瞧瞧。

小二走近仔細看了看,又想了想,覺得李秋陽說的有道理。

“你進去吧!不過,你身上太髒了,記得靠邊點坐!”小二叮囑道。

“我知道。”李秋陽答道,大步走了進去。

一進門,寬敞的一樓大廳裡面全是人,每個桌子上差不多都坐滿了,一時間,她實在找不到靠邊的位置。

當然,她的出現,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是因為她長得多好看,而是因為她那身不合時宜的打扮,但大家都忙著吃飯喝酒,沒工夫搭理她。

“諸位前輩,兄弟姐妹!一路舟車勞頓,實屬辛苦!到萬劍山莊,估摸著還需三四個時辰,只好先委屈諸位在此將就一二,待到我萬劍山莊後,一定好好招待諸位!”

說話的正是站在二樓樓梯口的新郎,他端著酒杯道,“感謝諸位對我李睿的厚愛,在此,我敬諸位一杯!”說完,他便一飲而盡。

“李少主客氣了!”樓下的人說著,也紛紛端起酒杯,往嘴裡送。

李秋陽在這一片熱鬧聲中,總算找到了一個空位置,那是門後的一張小桌子,只能坐兩人,已有一個白鬍須的老頭落座。

當他看見李秋陽時,突如其來的疑惑讓他愣了心神。

“小乞丐,你是怎麼進來的?”他小聲問道。

“我不是乞丐,新娘子是我表姐。”

李秋陽說著坐了下來,順手從老頭手邊拿過酒壺,往面前的酒杯裡倒酒。那動作毫無生疏膽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自己家裡。可當她把酒杯送到嘴邊時,她僵住了。

“酒裡有毒,別喝!”李秋陽喊到。

大廳裡,有的人剛嚥下酒,還沒來得及放下酒杯,有的人酒已經到了嘴裡,正要下嚥,有的人的酒杯還在嘴邊,當聽到李秋陽的話時,一時間,無不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