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屬實是有些過了,李玉蘭神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綿綿……”

怎麼能這樣跟她說話?

這是李玉蘭直到了現在都不願相信的,宋綿綿可是她的孩子啊。

宋綿綿眉間盡是不耐,她已經不想再和李玉蘭糾纏,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李玉蘭大受打擊,神色踉蹌,本就瘦而蒼老的臉此刻更顯出幾分恐怖。

可宋綿綿表情冷淡,好似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她抬手打斷李玉蘭的話,直截了當的說:“你可以回去了。”

“你,你……”李玉蘭懷疑,這真的是她女兒嗎?

她女兒孝順溫婉,最心疼她了。

莫名的,她想到了前幾次宋綿綿跟她說的:她女兒已經死了……

當時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想想,卻叫她不寒而慄。

李玉蘭再看宋綿綿的眼裡也染上懼色。

此刻暮色漸合,夕陽正在宋綿綿的身後落下,她揹著光而站,李玉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瞧見一片黑暗。

可這樣的暗沉,好似更顯得她恐怖。

李玉蘭心中駭然,轉身便走,腳步有些踉蹌,甚至差點摔倒在地,但她又很快站起來,這次走的更快。

瘦弱的身影很快就消失於宋綿綿的視線內。

奇奇怪怪。

宋綿綿微微皺眉,但並沒放在心上,蹲下身抱起謝蓁蓁,“走,小蓁蓁,我們去接你二叔叔。”

都這個時候了,謝淵等人也該要回來了。

“好。”

宋綿綿抱著小丫頭一邊往村口去,一邊教她新的童謠,“黑眼睛,黑頭髮,我生在大周呀。”

“黃土地,黃河水,哺育我長大……”

聲音漸行漸遠,祝玉枝眉眼彎彎的看著兩人的背影,眼裡噙著笑。

宋綿綿抱了小丫頭沒一會兒便不得不將人放下來,小丫頭看著小隻,可最近小臉愈發的圓,她都有些抱不動。

好在剛走沒幾步,就瞧見了迎著暮光走來的謝淵。

他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衫,好似乘風而來,看見不遠處樹下的宋綿綿與小蓁蓁,眼裡劃過一抹暖意。

就連腳下的步子也更快了點,雖然表情沒變,但心裡卻是雀躍的。

綿綿竟來村口接他。

就如同一個等待夫君歸家的娘子一般。

“綿綿。”

他強壓著心頭的喜悅。

“二叔叔。”謝蓁蓁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仰頭看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謝淵心頭一軟,俯身將小丫頭抱了起來,“嗯。”

他從前也是疼愛小侄女的,但畢竟是個不善言辭的男子,頂多就是帶些零嘴,要論多親近,那是沒有的。

可宋綿綿經常對小蓁蓁不是親親就是抱抱,儼然喜愛至極的模樣,謝家其他人瞧著可樂,便也有樣學樣。

就連謝淵,也逐漸習慣。

謝蓁蓁膽子大,但在這個二叔叔面前卻又格外乖巧。這會兒一動也不敢動,就乖乖呆在謝淵懷裡。

小丫頭安靜下來。

謝淵這才看向身側的小姑娘,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原本應該很簡單的問候此刻卻是有點難以啟齒,好似說什麼都不對。

好半晌,他囁嚅著喊了一聲,“綿綿。”

他嗓音有些低沉,雖只是兩個字,卻卻好似有萬千情意纏綿其中。當然,宋綿綿全無所覺,她掀起眼簾,有些詫異的朝謝淵看去,“啊?”

此刻,天邊最好一片紅色沒入地平面,只剩餘暉映染了半邊緋紅天空,小姑娘抬起明眸瞧他,眸子比天邊的殘陽更亮,她微微笑著,露出潔白的貝齒。

晚風吹過,拂動她的碎髮,擦過她臉頰。

有些癢。

她正要抬手拂開發絲,可有一隻手卻比她更快。

他微微泛著溫熱的指尖從她臉頰上拂過,他的指腹還有些薄繭,並不叫她反感,反而更加深了他的真實感。

宋綿綿愣了下,眨了下眼。

謝淵的行動比他的思想更先一步,這會兒對上宋綿綿的眼神,他一時倒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嘴唇翕動,還沒說話,耳尖先泛起紅。

好在天愈發的暗,綿綿大約瞧不見,這讓謝淵微微鬆了一口氣。

“謝謝。”

宋綿綿並未多想,還對著他粲然一笑。

謝淵險些被這笑晃了眼,便連心跳都有些不受控制,但他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是我該做的。”

宋綿綿:???

是,是嗎?

天黑的極快,也容不得她多想,“走啦,趕緊回家吃飯吧,餓死我了。”她走在前頭,謝淵抱著蓁蓁跟上去。

看著小姑娘的背影,他眼裡的笑愈發溫和了點。

謝家人都已經到齊,就等著幾人了,謝鵬鵬原是等不及想要主動出門去找的,但被祝玉枝叫住了。

謝鵬鵬尚還不知道他老孃救他的良苦用心,這會正在生著悶氣。

不過直到喝上宋綿綿燉了一下午的雞湯,他整個人便都舒坦了,簡直不要太心滿意足。

另一邊。

李玉蘭失魂落魄的從謝家門口離開,回到宋家當然也是不敢進去的,可早到了晚飯時間,宋家卻冷冷清清。

她在宋家外就聽見裡面傳來宋老太太的聲音,“作死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趕緊去做晚飯?”

緊接著是大嫂的聲音,“李氏這不是不在嗎?”

自從李玉蘭進門,不管李玉蘭是個什麼情況,家裡的瑣事都是她做,便連當初剛生完孩子的第二天,也是要做飯的。

這也是為什麼李玉蘭只有兩個孩子的關係,她身子早壞了。

聽到大嫂的話,李玉蘭低著頭邁步便進了屋,她得去做飯……

一直到吃飯的時候,宋樂才從房間裡頭出來,“宋綿綿怎麼說?”她頤指氣使的,但宋家人都知道她在問誰。

李玉蘭一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木著一張臉,“我,我……”

宋樂皺眉,她最看不上二嫂這軟弱可欺的樣子,翻了個白眼,“你什麼你,你倒是說啊,我們都等著呢。”

這話倒實誠,宋家人都等著呢。

“我覺得,綿綿跟之前不一樣了。”她含糊的說,她話還沒說完,宋家眾人就明白了:這事兒沒成!

宋樂本就沒對她抱有什麼期望,此刻便也只抬眸不屑的看她一眼,“沒用的東西。”

可再垂眸,她卻是深思起來:看樣子,得再想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