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這世界有光

“殺——”

一聲低喝響起，黑衣人動作極快的殺向林清，刀鋒劃破空氣，帶著一往無前的銳氣。

說時遲那時快。

林清好似隨手一般將手中畫卷展開，擋住衝過來的黑衣人瞬間的視線。

下一秒，他手中就多了一杆紅纓槍！

長槍橫掃，直接劃破黑衣人的面板，血滴滴落在院中的白雪上，好似紅梅。

槍，百兵之王！

小侯爺昔年一杆長槍，一身紅衣，身騎駿馬，英姿颯爽，風流不羈，是無數少女的夢中情郎。

真真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長槍如龍，林清淡漠的眼裡沒有絲毫情緒，四周的黑衣人卻漸漸生了懼意，有了退卻的意思。

可惜，晚了。

林清拿出了他的長槍，就沒有再讓這些人離開的意思。一陣廝殺之後，院內除了他再無一活人。

屍體橫陳，鮮血染紅了院中的白雪。

林清皺眉，眼底劃過厭惡，“掃了。”

他話音落下，轉身回了書房，就在他進門後，迅速有黑衣侍衛落下，動作乾淨利落的收拾起院子來。

既然小侯爺讓他們進來，那就沒有再讓這些人離開的意思，至於背後的人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那又何干？！

他要的就是幕後之人的反應。

——

來福客棧。

夜深人靜，二樓原本該空無一人的走廊裡，此刻卻是多了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兩人走到一扇房門前，將小刀伸進門縫。

緊接著，“吱呀吱呀”的聲音響起，卻是門栓在被緩緩移動。

沒一會兒，房門被輕輕推開，在這安靜的黑夜裡都幾乎沒有聲音。

兩人畏畏縮縮的走了進去，一看就看向了床，透過床幔能隱隱約約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其中一人低聲說：“大哥，咱們是不是可以……嘿嘿嘿。”

他白天就發現了，這兩個妞兒長的是真不錯，一笑起來，哎呦他簡直全身都酥了。

“閉嘴！”另一人呵斥一聲，“盜亦有道，咱們只求財！”

“可是……”身材比較矮小的男子忍不住低聲嘟囔，“要是能娶到這樣的仙女做娘子……”

高大男人差點被噎死，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矮小男人的腦袋上，“做什麼白日夢！”

“……”

“大哥……”

“閉嘴！”高大男人低喝。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床邊，矮小男人忍不住朝床上看去——

“啊！”

尖叫聲劃破夜空！

高大男人立刻捂住他的嘴，兇巴巴的看著他，“喊什麼喊，作死嗎？”

“唔唔唔……”矮小男人想說話，可嘴被捂的死緊，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閉嘴！”高大男人還在呵斥，矮小男人無奈，伸手指向床上，那表情就跟見了鬼似的。

高大男人皺眉，卻也轉頭看去——

“啊！”

尖叫聲再起。

砰！

忽然，兩人都覺得屁股好似被人踹了一腳，甚至都顧不上疼痛，直接就朝著床上倒去。

“哈哈哈！”

身後有笑聲傳來，兩個賊人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次栽了！

無他，剛才兩人在床上看到的不僅是個男人，還是個睜著眼睛看著他們的男人。

“林九，抓住他們。”周毓一聲令下，原本乖乖躺在床上的林九迅速起身，動作敏捷的將兩人擒拿。

兩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成為階下囚。

“嘖。”宋綿綿一臉無奈的搖著頭，“說說吧，你們受何人指使。”

雖然剛剛兩人說了半天。

可是，誰信呢？

“無人指使！”高大男人陰沉著臉，聲音低沉，垂著頭，解釋道：“我們只求財。”

宋綿綿翻了個白眼，“看樣子是不配合了。”

高大男人再次開口，“無人指使。”

“哼，既然你們抓住了我們，算你們技高一籌，要殺要剮，自是你們說了算。”矮小男人冷哼一聲，“要殺就殺，別說什麼神神叨叨的。”

“看樣子，你們真是無辜的？”宋綿綿眉梢輕挑，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

“沒什麼無辜，我們本就是大盜。”高大男人不卑不亢。

小鹿冷笑一聲，上前直接取下他腰間別著的刀，刀面折射燭光，亮鋥鋥的。

“防身。”高大男人悶聲悶氣的。

小鹿仔細看了看刀，擰緊眉頭，略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這男人，想了想，還是開口，“林九，搜身。”

眼前這兩人畢竟是男人，要是沒林九在，她搜身理所當然。

可這不是有個林九在嘛。

林九沒有猶豫，飛快的將兩個男人上下搜了個乾淨，除了兩把刀，還真沒別的。

小鹿將手裡的刀遞給周毓。

周毓仔細看了看，“沒開刃？”

這才是小鹿覺得奇怪的地方，她沒覺得這兩人是好人，可江湖中人，帶著一把沒開刃的刀行走江湖……

這不純純開玩笑嘛。

“有意思。”

宋綿綿拉過一把椅子，還順手給周毓也拽了一把，客氣的說：“坐。”

站著多累啊。

就在這時，走廊裡有腳步聲傳來，似乎是剛剛男人的尖叫聲引起了店家的注意。有人擔心的詢問聲響起，“客官，沒事吧？”

“沒事。”林九朗聲回答。

“那好那好。”門外的小二長出一口氣，“那就不打擾客官您休息了。”說完，他急匆匆的退去，腳步聲遠去。

聽到林九的回答，兩個男人的表情更加詭異了起來。

他們……

居然準備隱瞞這件事嗎？！

兩人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苦澀，看樣子這次是真踢到鐵板了。

“說吧。”宋綿綿喝了口茶，打了個哈欠，此刻畢竟深夜，她還是有點困的，“你們是什麼人。”

“……”

周毓擰眉，對兩人的沉默十分不滿，“要不直接幹掉算了，反正肯定不是好人。”

“……”

依舊是沉默。

“小鹿，看看他們的手掌。”

宋綿綿話音落下，兩人的手下意識的就要躲避，可已經晚了，小鹿和林九的速度極快。將兩人的手掌攤開在她面前。

小鹿擰眉，“不像習武之人。”

難道還有人叫兩個普通人刺殺姑娘和周小姐？

那不痴人說夢嗎？

儘管不像習武之人，可兩人的手掌上仍舊是厚厚的一層繭子，宋綿綿又看了看兩份的手指。指關節粗大，多皺紋，指甲上豎鉤縱橫，指甲裡還有一層黑乎乎的泥土。

被宋綿綿的眼神盯著，兩人下意識的蜷起手指。

“呵！”高大男人冷笑一聲，“哪家女人會像你們這樣盯著男人的手看的？不守婦道！”

“閉嘴吧你。”宋綿綿翻了個白眼，她看這男人分明就是惱羞成怒了吧。

那矮小男人的表現則完全不一樣，從宋綿綿出現，他就一直看著宋綿綿，眼神直勾勾的，帶著欣賞和仰慕，就跟凡夫俗子看到仙女兒似的。

雖然直白，卻不叫人厭惡。

因為他的眼裡沒有絲毫佔有慾，只是單純的，純粹的仰慕。

就算看到宋綿綿翻白眼，他也露出了痴漢笑。

仙女真的好好看啊，就連翻白眼的樣子都這麼好看……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來！”宋綿綿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聽到這兇巴巴的話，矮小男人甚至連內容都沒聽清就開始點頭，“好，好……”

周毓：……

小鹿：……

高個男人：……

他簡直想一巴掌拍死這沒出息的東西！

丟死人了。

宋綿綿黑了臉，直接對林九說：“把他打暈。”

砰！

林九一個手刀落在矮小男人的後頸處，他身體一軟，直接砸在床上。宋綿綿和周毓都沒管，反正這間房是林九的。

高大男人嚥了咽口水，微垂的眼裡有些慌亂，心跳的速度都有些快。他有些拿不準，眼前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

像這樣高高在上的“尊貴的人”，發現了他們應該直接殺掉或者殺掉了丟出去餵狗吧。

“姓名。”宋綿綿問。

高大男人猛然回神，一看過去，對上三雙黑漆漆的，但都十分好看的眼睛。

這眼神……怎麼說呢？

好像，和他以往看到的有些不一樣。

以往那些人看他們的眼神總是帶著鄙夷和輕薄的，也從來都高高在上。不像此刻，他竟然有那麼瞬間覺得。

他是個人。

“嘿！”宋綿綿打斷他的沉思，“問你呢，姓名。”

他喉嚨滾動了下，鬼使神差的說了句，“李南。”

“性別。”

李南：？？？

他懵了。

可看見宋綿綿那認真的眼睛，他緩緩開口，“男。”

“哪裡人。”

這次，李南沒再開口，他緊抿著唇，就算是死，也只能他和李北兩個人死。絕對絕對，不能連累別人。

周毓有些奇怪，“綿綿，他們是來殺我們的，你問這些做什麼？”

就算要報仇，那也是找幕後之人，跟這殺手是哪裡人有什麼關係？

“笨啦。”宋綿綿跟周毓說話的聲音軟軟的，聽著就像在撒嬌，“我要是沒猜錯，他們不是殺手，應該是農民。”

“啊？”周毓詫異。

李南也猛地睜眼，看著宋綿綿，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宋綿綿餘光瞥見，卻並不看他，繼續和周毓說：“他們說求財，我倒覺得有幾分真，我就是想著，兩個好手好腳的大男人好端端的做什麼要偷盜。看來這村子民風不行，阿毓，等我打聽清楚這村子在哪，咱們一網打盡。”

是，是嗎？

周毓很懷疑，綿綿不是這樣的人啊。

而且這話非要當著眼前這人的面說嗎？李南看著宋綿綿的眼神已經帶著憤恨和危險，要不是被林九禁錮了手腳，怕是此刻都已經衝上來咬宋綿綿一口了。

“你們懂什麼？！”

李南掙扎不了，怒吼出聲，憤怒的看著宋綿綿，“你們高高在上，你們衣食無憂，你們懂什麼？你們什麼都不懂！”

他眼看衝不到宋綿綿面前，心一狠，轉頭就朝著床柱子撞去。

“攔住他！”宋綿綿驚撥出聲，小鹿動作極快。

砰！

“啊。”縱然是小鹿，此刻也忍不住痛撥出聲，她剛剛來不及，直接衝過去擋住這男人的頭。

好傢伙，這人真是一心求死。

撞的她五臟六腑好像移了位似的，面色蒼白，委委屈屈的看著宋綿綿，“姑娘……”

宋綿綿連忙看著她，“小鹿，你沒事吧？你沒受傷吧？”

說完，又怒斥李南，“你屬狗的嗎？這麼衝動，這會兒性格倒是剛烈的很，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笨的人！”

“要是我家小鹿有事，我揍死你！”

她真怒了。

這兩人，簡直有毛病。

一個性格衝動易怒，什麼話都聽不進去，激一下直接要搏命。

另一個跟個傻子似的，只知道痴痴的看著她，這不純純神經病。

“你現在倒是橫的很，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你就沒想過我們可能會幫你？我看你也不像是無緣無故做盜賊的人，這才想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宋綿綿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一通。

“神經病。”她最後總結。

扶著小鹿坐下，又端茶遞水的，仔細詢問：“小鹿，現在感覺怎麼樣？都怪我，早知道讓他撞好了，還叫你受傷。”

小鹿喝了口茶，眨巴眨巴眼睛，“感覺好多啦。”

周毓倒是這會兒才聽明白宋綿綿的意思，她擰眉看著李南，“綿綿說的對，你們若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可以跟我們說說。”

“呵。”

李南嗤笑一聲，“跟你們說有什麼用嗎？世道如此，官官相護，我們命如草芥，哈哈哈。”他滿臉譏諷，眼底除了失望之外還隱有瘋狂之色。

這話宋綿綿就不愛聽了。

她當即反駁，“你怎知沒有清官？沒有為民請命之官？”

“至於什麼命如草芥，更是荒謬！生命只有一次，誰也不比誰高貴。李南，就算這世界再灰暗，也會有光的。”

李南的眼神顫動了下，喉嚨滾動，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這世界，有光嗎？

抱歉，他沒看見。

他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李南。”宋綿綿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你走遍天下了嗎？你看完了這世界嗎？也許你身處於黑暗之中，可那黑暗並不是整個世界。”

“也許，你可以試著往更遠處走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