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當今之勢,我軍攻破長安只是時間問題,主公可曾想過,我西涼軍進了長安後該怎麼做?”

夜幕下,中軍大帳內,李傕與賈詡相對而坐,舉棋對弈。

李傕這臭棋簍子自然不是賈詡的對手,只是這時代的娛樂方式過於匱乏,只能是含淚被虐。

賈詡之所以有此一問,是擔心李傕會和董卓一樣,肆意荼毒百姓。

昔日雒陽繁華,卻被付之一炬。迄今為止,他對李傕表現出來的能力很滿意。

唯一擔心的,就是他會走上董卓的老路。

古往今來,欲成大事者,絕不會自行毀壞根基。貪一時金銀財寶,終究成不了氣候。

李傕聽出賈詡的隱憂,也明白西涼軍的不良風評,鄭重道:“安民,積糧,修兵甲,勤練兵,奉天子以討不臣。”

“若有人不服,又當如何?”

“唯殺之!”

李傕此刻終是明白了賈詡當日的那番話,讓他集權的目的,原來是考慮到其他將領會不服管教。

賈詡撫須一笑:“主公聖明。”

只要這位新主公能真的做到這一點,則大事可期。

李傕笑了笑,反問道:“依文和之見,我軍拿下長安之後,下一步該怎麼走?”

這個問題問的是下一步的戰略目標,他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結果無非是兩條路。

要麼攻取西涼與巴蜀,效仿昔日秦國,虎視關外。

要麼入主中原,與曹操,袁紹這些梟雄一決高下。

“主公可是想效仿嬴秦?”賈詡看出李傕心中所想,於是試探道。

“這是最穩妥的方法,不是麼?”

“非也。”

賈詡出乎意料的否定了這個說法。

“正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天下大勢亦是如此。先秦以關中,巴蜀為基,高祖亦如此,這條路卻未必適用於主公。”

“為何?”李傕費解,他一直以為秦,漢兩朝的統一路徑是最穩妥,也是最合理的。

“因為主公統率的是西涼鐵騎,敢問主公,我西涼軍最擅長的是什麼?”

“自然是野外作戰,卻不擅攻堅。”

“巴蜀多險關,若先取巴蜀,豈非以己之短,克敵之長?”

李傕沉默片刻,開口道:“我們可以訓練善於攻城的步軍,鑽研攻城器械。”

“當然可以,只是...”賈詡話鋒一轉,繼續道:“主公入長安之後,堪為天下第一諸侯,卻要耗費多年之功去取益州,而放著驍勇善戰的西涼鐵騎不用,豈非自斷一臂?”

“主公,對於西涼軍而言,最好的戰場不是巴蜀,而是中原啊!”

李傕陷入了沉默。

賈詡的這番話幾乎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但不可否認,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西涼軍最大的優勢是騎兵,巴蜀的地形卻不適合騎兵作戰。

賈詡見他還在猶豫,於是又勸道:“主公可曾想過,即便拿下巴蜀,僅憑關中與巴蜀之地,能比得上整個中原嗎?”

這是在提醒他,攻取巴蜀太難,若是耗費數年之功,讓某個諸侯一統中原,他不會具有什麼優勢。

甚至在人口和後勤方面,還要遜色一籌。

李傕久久無法抉擇,賈詡見狀不由再度開口。

“主公莫非是擔心勝不過那幫關東諸侯?”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猶豫的理由。

“曹操,袁紹,袁術等人為聯盟,我擔心若是介入中原紛爭,他們會聯手與我西涼軍對抗。”李傕道出心中顧慮。

袁氏兄弟,曹操是從小玩到大的鐵桿,不排除一致對外的可能。

要是再來一次討李聯盟,他就算不滅亡,也會勢力大衰。

“哈哈哈...主公多慮了。”賈詡沒想到他顧慮的是這個,不由得放聲大笑。

李傕愕然:“文和何故發笑?”

“敢問主公,當年六國集百萬雄師,為何攻不下一個秦國?”

“秦有函谷天險,上下一心...六國各懷鬼胎。”

李傕瞳孔一縮,心中已是豁然開朗,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不變的利益。

同樣的,如今大漢影響力不比當年,各路諸侯並起,天下大勢就如同曾經的春秋戰國。

面對各自的利益,曹操和袁紹不再是朋友,袁術和袁紹也不是兄弟,他們不會真的全力以赴的合作。

李傕對著賈詡由衷一拜,正色道:“文和所言極是,是我多慮了。”

賈詡含笑點頭,目光就像是看待精心培養的學生。

這個學生雖然還不夠出色,甚至有些稚嫩,卻是懂得變通的良材,璞玉。只需精心雕刻,有朝一日終成大器。

於是乎,二人便定下了下一步的戰略目標——西涼。

西涼是關中之背,對於李傕和西涼軍來說是必爭之地,否則若是在進軍中原之時,很可能讓馬騰韓遂背刺。

“馬騰,韓遂野心不小,依我看,不用咱們去打他,他自己就會出兵攻打咱們。”李傕為了挽回剛剛丟掉的場子,借用自身優勢道出未來歷史程序。

“何以見得?”

即使以賈詡的睿智,也不可能真的未卜先知,聽到這番話不免有些吃驚。

李傕見他反應,心中大為滿意。

“天機不可洩露。”

賈詡啞然失笑,拱手道:“既如此,在下拭目以待。”

話音剛落,李利快步走進帳內,滿臉喜悅。

“叔父,嬸嬸和式弟來了。”

李傕一怔,心情頓時有些複雜,他早知自己有一位名義上的夫人,以及具有血緣關係的兒子。

董卓死後,其舊部除了胡珍,徐榮,楊定幾人外,大多都被清算。

對於這個便宜夫人和兒子,他自然談不上感情,卻又有一股難言的羈絆。

“快帶他們進來。”儘管心中並沒有那麼喜悅,李傕還是裝出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

一旁的賈詡由衷道:“恭喜主公,在下這便告辭了。”

“且慢。”李傕攔住了他,沉吟道:“文和可願為吾兒之師?”

不論他喜不喜歡,這個兒子都是他的嫡長子,按照這時代的制度,嫡長子就是未來的接班人。

只要這個兒子不是太過平庸,李傕也不會打破這個制度。

“在下只怕不善為人師。”賈詡下意識想拒絕,雖然他上了李傕的賊船,卻不願介入繼承人的問題。

李傕擺了擺手,笑道:“無妨,把他教成一隻小狐狸就行了。”

賈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