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寧腰肢一軟,手從晏禮辭手臂往下,一把攥住他的掌心。

又得寸進尺的,手指穿插進他的指縫裡,十指緊扣。

“這裡。”祝清寧仰頭看她,女子明眸皓齒,溫柔淺笑,微光從她額上過,似驚豔畫境裡巧笑倩兮的女子。

“姐姐,你怎麼在這裡?”祝斕月的裙襬跨過門檻,眼神下向內探去,眼底升起一抹訝然之色。

好似才知曉祝清寧在這裡似的。

裡面的兩人互相握著手出來,祝斕月一眼便看見兩人緊扣的食指,瞳孔一縮,“姐姐還未出閣,怎能如此……如此……”

話說到一半,祝斕月不說了,長嘆一口氣,那神色,有些痛心。

如此,剩下的話不必說,旁人也知曉其中的東西。

祝家這個地方,來來往往的不是主子,更多的是家僕。

奴婢們就是路過,遠遠聽見了,看向祝清寧的眼神都變了味。

大小姐被晏首輔深夜趕出家門還不夠,竟然還如此不顧臉面貼上去。

祝斕月要的,就是下人們異樣的眼神,別小看這些人,有時候,訊息在這些人裡面傳得最快,祝清寧的名聲,還需要透過這些不起眼的人來加一把火。

“晏大人,該放開清寧了……”祝清寧眉眼露出委屈,搖晃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眼神有些顫抖,好似受到天大的委屈。

這模樣,不像是她主動貼上晏禮辭,倒像是晏禮辭強迫他做了什麼。

晏禮辭眼神眯了眯,掌心柔軟順滑的觸感,實在叫人愛不釋手,配她臉上那委屈巴巴的神色,平白多了些強制裡的禁忌。

他反倒不鬆手,握得更緊,轉頭看向祝斕月,“怎麼,祝二小姐對本首輔不滿?”

質問的語氣,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似含著冰。

誰敢質疑當朝首輔的行為,誰敢對晏禮辭不滿,誰敢,誰就第一個淪為一縷幽魂。

中軍將都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可即便京城都傳這是晏禮辭做的,可誰人都沒有證據,只能拿他沒辦法。

這就是他的權力。

“斕月並非這個意思,晏首輔明察。”祝斕月聲音不由得變小了幾分,低下頭。

卻死死咬緊了牙。

待心中不忿平息,才重新回到正事,轉頭看向王太醫,“還請王太醫為臣女診治一番,有勞王太醫了。”

一旁的王太醫總算是明白過來,抱拳,“原來是祝太尉的二姑娘,祝二小姐這面色,倒不像是重病的樣子。”

“皇上還等著我,不便久留,祝二小姐請外面的大夫來便好。”

王太醫作勢要離開,精通醫術的人,有些時候,光是看一個人的面相,也能看出身子的狀況。

顯然,祝斕月身上沒病。

既然沒病,還想讓御醫為其診治,這是戲弄,也是羞辱。

祝斕月絲毫不曾覺察自己已然在無聲無息中得罪了王太醫。

她還有些不滿,“王太醫既然都能為姐姐診治,為何就不能替斕月診治,難道就因為斕月沒有姐姐那樣尊貴的身份嗎?”

祝斕月故作脆弱,說著尊貴二字時,眼神似有若無瞄了晏禮辭一眼,意有所指。

暗指王太醫能為祝清寧診治,不過是看在晏禮辭的面子,祝清寧無論如何,和晏禮辭那點不清不楚的關係,倒也讓宮裡的人捧高踩低起來。

陰陽怪氣的話,總是叫人心中憋著一口氣,不吐不快。

祝清寧聽著不是滋味,“看來妹妹真的有病……”祝清寧緩了緩,望向王太醫,“可惜王太醫著實是有要事,不然還真得替妹妹診治一番才好。”

“你……”祝斕月臉色一青,祝清寧這話明擺著罵人,偏她拿著這個當幌子,還不能反駁。

“既然王太醫有要事,那斕月找別的大夫就是了,恭送王太醫。”祝斕月並不過多糾纏,反正她見到了王太醫,是否診治過,旁人如何得知。

反倒是王太醫要真的出手,那她裝病的事情可就真的洩露了。

王太醫對著晏禮辭拱手,便匆匆離去。

“既然晏首輔都來了,總要見見爹爹的,姐姐就這樣讓貴客在這裡站著,是否不妥?”

就算是晏禮辭這樣的身份,公然上門,不見一家之主,總歸是不妥的。

“確實不妥,晏大人這邊請!”祝清寧往旁邊一挪,趁機掙脫晏禮辭的手。

動作看似行雲流水不著痕跡,實際上,被晏禮辭清楚看在眼裡,他也只是靜默片刻,最終什麼都沒說,朝著客房外面走去。

一行人在祝清寧的指引下,前往正廳。

祝斕月走在最後面,和身後的丫鬟交換一個眼神,丫鬟點點頭,匆匆忙忙朝另一個方向去。

偌大的正堂,祝清寧引著晏禮辭入座。

“容雅,斟茶!”祝清寧吩咐道。

隨後給祝斕月身邊的丫鬟使眼色,“去叫爹爹過來。”

祝斕月眼神懶散掃過祝清寧,後收回目光,對著身邊丫鬟點頭。

霎時間,祝斕月身邊,只剩下她一人。

“晏首輔,斕月聽聞,首輔其實有了想娶之人,本來以為是姐姐福薄,沒想到首輔竟然回心轉意,斕月想知曉,究竟是為何?”祝斕月坐著,可心思卻不安分。

字字句句,問的不是原因,是刻意敲打祝清寧。

提醒她,晏禮辭心中有旁人,她根本算不得什麼。

晏禮辭伸手,手端過容雅剛倒好的茶,熱氣上揚瀰漫,煙霧繚繞裡,男人眸子變得諱莫如深。

“祝二小姐未免管的太寬?”他的嗓音沉沉的,如什麼東西墜入湖底。

祝斕月卻注意到,她說到那個人時,晏禮辭的神色果真不同了。

看來,傳言中那個身份低微的樂籍女子,對晏禮辭來說,不簡單。

至少,能讓晏禮辭在意之人,如今的京城,並不多。

“是斕月多嘴,晏首輔和姐姐如今冰釋前嫌,這是好事,不過,晏首輔既然想娶姐姐,那我這個做妹妹的可就要說兩句了。”

“我姐姐,在祝家那是金枝玉葉,平時誰都碰不得惹不得,那是放到掌心裡寵愛的,即便您是首輔,日後對我姐姐不好,我們祝家,看不會輕易放過你。”

祝斕月含笑說著,這番話,放在尋常人眼裡,再正常不過。

可放在祝家,卻不同尋常。

話裡話外,都彰顯一種小人得志的感覺。

得罪過晏家的祝清寧,竟然還妄想拿祝家來逼迫一個權臣對她好,這是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