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頭頂的夜空黑沉沉的,冷風襲來,刺骨的冷。

風起雲湧,不多時,轟隆巨響,雷聲貫耳,天邊閃電撕裂虛空,張開一道巨大口子。

祝清寧聽的心一驚,猛抓緊衣袖,臉色有些慘淡。

“清寧丫頭,還是這般怕雷啊……”年氏紅唇泣血,如同血盆大口,說話一張一合時,彷彿會吃人。

雷聲來得鋪天蓋地,饒是府上的丫鬟僕從也都嚇一跳,年氏起初也有些心驚,見了祝清寧的面色之後,她心中卻只有得意。

她曾派人去刺殺祝清寧,一年前的那個雨夜,差點要了她的命。

那刀光劍影映照她絕望小臉的場面,想來她畢生難忘。

年氏也不是第一次發現祝清寧怕雷聲,這越發激起她心中的惡意。

“母親,我今日身子不適,才沒有陪在晏大人身邊,還請母親明察秋毫……”祝清寧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她指節泛白,扣進肉裡。

一年前的場景,是她的噩夢,初到這個世界,便逢世人最大的惡意。

背叛……

謀殺……

如果不是她拼死一博,恰好有些運氣,那時候的她,早死了。

所以她才不想嫁給一年前發晏禮辭。

無所依靠,任人宰割的命運,她半點不想再經歷。

當時晏家敗落,她嫁過去,便是真的孤立難援,人人可欺。

“你這是在向我低頭?”年氏笑容愈發璀璨,可那笑容裡,卻沒有動容,只有戲謔。

“真是難得,我們太尉府的大小姐,竟然也會有向人低頭的一天!”年氏得意笑道。

祝清寧這個人,在祝太尉面前低頭和在晏禮辭面前低頭,那都只是權宜之計。

那些低眉順眼的模樣,只是她心機算計裡的一環。

若要她真正低頭,毫無可能,尤其是在她這個祝家主母面前。

所以哪怕是這一次,年氏也留了一個心眼,對於祝清寧的話,她半個字不信。

“並非低頭。”祝清寧道,“清寧自知自己做得不好,哪怕是身子不適,也不該以此為由頭推脫,任憑母親責罰。”

祝清寧端的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年氏反倒拿不準注意了。

她眼睛慌張向四周瞟,莫非是老爺回來了?

祝清寧向來詭計多端,在她面前卻很少做戲,除非有旁人在。

若是今日為難她的事情被老爺看見,老爺那裡也不好交代。

“嗯呵!”祝清寧猛然輕笑一聲,好整以暇望著年氏慌忙失色的模樣,姿態好似高高在上的聖人。

“原來母親也會慌張,清寧還以為,母親今夜無所顧忌,什麼都不怕了呢。”祝清寧話語十分挑釁,邁開步子,主動走向年氏。

一步一搖,嘴角的笑意愈發深,如同冥府綻放的彼岸花,帶著嗜血的光芒。

“你耍我!”反應過來的年氏氣急敗壞,自己今日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她,今日非要讓這小蹄子不死也脫層皮。

“啪!”年氏抬起手,狠辣果決在祝清寧臉上落下一巴掌。

敢耍她,這都算清的。

可她手上火辣辣的疼,去看祝清寧時,她臉上卻帶著笑意。

“母親你錯了,清寧怎麼敢耍你呢,這一次可是真的。”

她說完,眉頭忽然皺下來,手捂著被打的臉,淚水倏地盈上眼眶,作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母親,你怎能如此對清寧,我可是你的女兒啊!”

“還演!”年氏這一次根本不信祝清寧,方才她都看過了,周圍全是她的人,祝清寧分明是想拖延時間。

年氏惡狠狠道:“你可不是我的女兒,你娘早就死了,真是可惜了,沒孃的孩子,還能有誰護著!”

祝清寧聽著年氏的話,臉上愈發失落,手微微下滑,那被年氏打的紅色手掌印愈發清晰。

她眼底閃過一抹深沉的光,好啊,既然年氏要作死,那邊成全她。

“你說誰是沒孃的孩子!”一道威嚴闊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祝太尉一身紫色繡鶴長袍,從門外走進來,臉色陰沉。

“年氏,我不在時,你便是如此對清寧的!”祝太尉說話擲地有聲,邊說,邊走到祝清寧身邊。

拿眼去瞧祝清寧,原本細嫩光滑的面板,此刻多了一個礙眼的紅掌印。

太尉府的掌上明珠,竟然受這樣的委屈!

“你躲什麼,不用替人隱瞞,受了委屈便與爹爹說,謝謝為你作主!”

祝太尉一看祝清寧,她便將頭歪到一邊,明明眼底含著淚水,卻還故作堅強似的。

那模樣,像極了不願被他看清傷勢,想為年氏開脫。

說出口的第一句話也是:“爹爹,你別怪母親,這都是清寧不好,清寧讓母親失望了。”

她軟弱低下頭,一滴淚如珍珠順著睫毛滴落。

年氏嚇得面色慘敗,回過神來,便想要為自己解釋,“老爺,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千萬不要……”相信她說的話。

“你剛才說清寧是沒孃的孩子?”祝太尉直接打斷年氏,她後面的話甚至來不及說出口。

年氏平日裡扮演的可是一個以大局為重的祝家主母模樣,如今卻說這樣的話,還掌摑祝家的女兒,這分明是打祝太尉的臉。

祝清寧的母親不管是誰,說到底,她是祝太尉的親生女兒。

一個父親,一個有頭有臉的京城大官,便由不得旁人對自己的女兒說三道四。

“老爺,我……”年氏想辯解,卻半天說不出話來,這話畢竟確實是她說的。

“年氏,我將清寧接回府,叫你好生照顧,你便是這麼照顧的?在你心底,竟然絲毫不把清寧看做自己的女兒,我真是看錯了人,還以為你能做好這當家主母的位置!”

祝太尉此話一出,年氏頓時臉色煞白,祝家當家主母的位置,是她最重要的東西。

“老爺,你這是何意?”年氏聲音都在顫抖,跌坐在地,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祝太尉。

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也怕他再說出她不想聽的話。

“父親,都是清寧不好,你千萬不和和母親傷了感情,這要爹爹好,清寧便心滿意足了,其他都無所謂。”祝清寧急切環住祝太尉的胳膊。

祝太尉心中更加動容。

清寧才回府一年,便知曉家和萬事興的道理,可有的人做了這麼多年主母,卻還是做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