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禮辭的聲音有些急切,祝清寧即便是腦袋昏昏沉沉,也看得清楚。

可……

晏禮辭會為她擔憂?

絕無可能。

珠簾垂墜,人進進出出的聲音弄得一陣又一陣的沙沙聲。

祝清寧虛弱躺在床榻上,晏禮辭請來的太醫替她把脈過後,長嘆一口氣。

“祝小姐這是體虛,又許久不曾用膳,導致身體虧空。”

原來是低血糖,難怪暈乎乎的,祝清寧恍然大悟,可又忽然覺得不對。

她幾時得的低血糖?

“體虛?莫不是診斷錯了?”晏老太太有些懷疑。

祝家的千金小姐,金尊玉貴著呢,從小錦衣玉食,又不是生來帶病何故有了體虛之症?

太醫皺眉,“老夫人,不會弄錯的,祝小姐的體虛之症,應當是近一年之內未曾好好照顧身子,落下了病根,且……”

太醫欲言又止。

這可把老太太弄得愈發著急。

“切莫要繼續賣弄關子了!”

太醫看向祝清寧,吩咐丫鬟將點心給她吃,邊問:“祝小姐可是中過毒,且是劇毒。”

祝清寧的手猛然一冷。

不愧是宮裡的御醫,竟然連她中過毒都能診斷出來。

半年前,年氏派人給她下毒,確實差點要了她的命。

原來是那時候留下的病根嗎?

“劇毒,這如何可能!”晏禮辭聽著太醫所說的話,眯了眯眼,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前晃動,讓人看不清視線。

祝太尉府上的千金大小姐,金尊玉貴得很,祝家怎麼可能如此不小心讓祝太尉的掌上明珠身體受損。

“從祝小姐的脈象上看,應當是半年前,祝小姐身體如此不好,本該好生休養才是,平日裡少見風才是。”太醫連連嘆氣。

祝清寧微微驚訝,不愧是太醫院的太醫,竟然診斷得如此準確。

也就晏禮辭身為首輔才能隨意請得動太醫。

她不安地喘了口氣,捂著胸膛,臉色虛弱蒼白,說話的嘴唇都顯得無力,“不過是一點小傷,不打緊的,我都習慣了。”

她中的毒,確實是落下了病根。

慶幸的是,既然已經病了,那便要病得有價值。

身子虛弱的人,會惹得人疼惜。

晏老夫人頓時紅了眼,撲到祝清寧的榻前,“好姑娘啊,這是遭的是什麼罪啊,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祝清寧的手被緊緊攥住,她看了看晏老太太,又看向一旁站得筆直的晏禮辭。

權臣不愧是權臣,無論何時,都喜怒不形於色。

知曉他如今的傷勢,不奢求他的憐惜,可奇怪的是,竟然不像以往一樣對她冷嘲熱諷,嘲笑她活該。

“都已經過去了,清寧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也不想因為過往的事情,傷了家人的心。”

這話一出,老夫人身形猛然一僵。

家人,莫非是祝家的人做的,祝家的主母年氏,並非清寧丫頭的生母,難不成是她?

除了年氏,晏老太太想不到還有其他人。

“好姑娘,別怕,以後晏家護著你,絕對不會讓人欺負你,若是受了什麼委屈,便與祖母說。”晏老太太看祝清寧的眼神愈發慈愛。

如此一個乖巧聽話的姑娘,怎麼看也不像一年前敢退了晏家婚事的人。

難不成當年的退婚,是被逼無奈?

“禮辭,清寧丫頭身子不好,以後你可要看好了,如若不然,媳婦可就沒有了。”

晏老太太回頭,囑咐晏禮辭。

站在五步之遠的男子,眼皮抖了抖,抬眸看向床榻上的祝清寧。

他的視線總是過於銳利,稍微落在祝清寧身上久一點,她便渾身不自在,不由得躲開目光。

久久之後,晏禮辭道:“祖母放心。”

祝清寧羽睫微不可查顫動了一下。

這一步,是走對了。

晏禮辭態度的轉變,多好的事,不枉費她一番算計。

祝清寧抬起頭,“有勞了。”

她視線朝著晏禮辭的方向,看似在與他說話,實際上,視線越過他,和晏禮辭身後的太醫對在一起。

兩人默契相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朝首輔晏禮辭,為人謹慎,一般不輕易用人,一旦用了,不輕易換其他人,太醫也是。

稍微用點力氣,便能查出晏府常用的太醫,姓張。

這世上能讓人臣服的彷彿,一是威逼,二是利誘。

後者最是高階。

如果錢收買不了一個人,那一定是給的不夠多,或者,說的話不夠動聽。

午膳之後,祝清寧見打探不到晏禮辭對食物的喜好,便要與晏老夫人告辭。

“你這身子,來來去去的,要吹多少風啊,這樣,你在晏府住下,就當是陪祖母了。”晏老太太自從得知祝清寧身子不大好之後,便對她愈發上心。

祝清寧低頭,“這……於理不合。”

她視線怯生生從老夫人臉上移到晏禮辭身上,又害怕得快速低下頭。

一來,女子尚未出閣,便隨意留宿外男家中,難免引來非議。

二來,晏禮辭應當不會准許她留下。

“有什麼於理不合,咱們晏家又不講這些,婉兒也在府中陪了老身這麼久了,誰又敢說些什麼!”

徐婉兒附和:“對啊,清寧姐姐你便留下吧,正好與我做個伴。”

“要我說,你與表哥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也免得來回走,想來見見表哥也不方便!”

徐婉兒還是個天真活潑的,這一番話下來,正中祝清寧下懷。

一旁的男子也沉默不語,並未說准許的話。

可在晏禮辭這裡,不拒絕,便是最大的寬容了。

“那清寧今夜便叨擾了,等明日身子利索些再回祝府。”她微微欠身,對晏禮辭和晏老夫人道了謝。

傍晚,日落西山之後,祝清寧在晏府摸索著,不見晏禮辭的身影。

她摸到廚房,裡面廚子正忙著準備晚膳。

“祝小姐,這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還是回房裡吧!”一男一女兩個下人從祝清寧身邊走過,語氣很是不善。

都知曉一年前是祝清寧退了晏禮辭的婚事,如今這些人看來,祝清寧這樣的人,便是愛慕虛榮,半點找不到好處。

如今還腆著臉來晏家,讓人不恥!

祝清寧不悲不喜,只是問道:“這位姐姐,廚房裡可是在做晚上吃的,老夫人差我來瞧瞧,晏首輔最喜歡的那一道做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