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死死扣住病床金屬欄杆,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有些痛。

此刻,妹妹蒼白的面容在慘白的病房燈光下顯得更加脆弱,各種儀器的導線隨著我的移動而晃動,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這個時候,我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覺還是什麼原因,我隱約聽到妹妹輕輕叫了我一聲。

"哥……"

妹妹微弱的聲音讓我心頭一緊,但此刻我已經無暇回應。

我迅速解開她手腕上的固定帶,一手穿過她瘦弱的背脊,一手托起她的膝彎,將她從病床上抱起。

她的身體輕得可怕,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落葉。

"別怕,我帶你離開這裡。"

我低聲說道,聲音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轉身的瞬間,我看到了門口駭人的一幕。

門口的老村長佝僂的身體被一層粘稠如瀝青的黑霧纏繞,那霧氣彷彿有生命般在他周身蠕動,時而凝聚成扭曲的人臉形狀,時而又散開如無數細小的蟲豸。

與此同時,他的嘴角依舊掛著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黃褐色的牙齒間居然已經滲出了暗紅色的血絲。

"小子,別跑,你會後悔的!"

老村長用異常嘶啞的聲音對我喊道。

王量背對著我,黑色指甲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片刻之後,他右腳突然重重跺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那一瞬間,整個病房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我的耳膜被一種奇特的嗡鳴聲充斥,像是遠處古寺的銅鐘被敲響,餘音在顱骨內迴盪。

"啊!"

淒厲的慘叫聲從門口傳來

我抬頭看去,那七八個壯漢全都僵在原地,這些人的眼球凸出,佈滿血絲,臉上的肌肉扭曲成極度恐懼的表情。

最前面的一個光頭壯漢雙手抓著自己的喉嚨,指甲已經深深陷入皮肉,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他卻渾然不覺!

"師兄!你……"

王乾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驚詫。

王量沒有回頭,黑色指甲在空中劃出一道複雜的軌跡。

"替天行道,容不得我……"

"噗……"

幾乎在同一時刻,所有壯漢的七竅同時噴出暗紅色的血液,幾個人的身體像被無形的手扼住喉嚨,膝蓋重重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鮮血從他們大張的嘴裡湧出,在地面匯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泊!

就在這些人同時倒地的時候,老村長的笑容凝固了。

黑霧在他周身劇烈翻滾,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手臂從霧氣中伸出又縮回。

這個人的眼白完全變成了黑色,聲音卻出奇地平靜。

"好,很好。老夫今日就給你這天之驕子過過眼!"

‘呲啦!’

話音剛落,病房的頂燈突然劇烈閃爍,發出刺耳的電流聲。

王乾的身影如鬼魅般閃現在我身邊,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走。"

就在這時,窗玻璃發出細微的"咔咔"聲,細密的裂紋如蛛網般蔓延開來。

一陣刺骨的陰風從縫隙中灌入,吹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當我勉強眯起眼睛看向窗臺時,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五個模糊的人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窗外狹窄的窗臺上。

最左邊是個佝僂著背的老嫗,乾枯如樹枝的手指扒著窗框,在她旁邊是個肥胖如球的身影,肚子幾乎要撐破那件破爛的衣衫,中間是個異常高大的黑影,頭頂幾乎碰到上窗框,右邊則是一對孿生般的瘦長人影。

這些人都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但我卻能感覺到五雙眼睛正死死盯著我懷中的妹妹。

此刻,恐懼如潮水般淹沒了我,雙腿像是灌了鉛,動彈不得。

"別發呆!"

王幹厲聲喝道,一把拽住我的衣領。

"師兄的‘五鬼抬棺’,快走。"

說罷,窗玻璃突然爆裂,碎片卻沒有飛濺,而是詭異地懸浮在空中!

五個黑影同時伸出手,那些碎片開始旋轉、重組,在空氣中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立方體。那"盒子"表面佈滿詭異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又像是無數張痛苦扭曲的人臉。

"進。"

王幹推了我一把。

我抱緊妹妹,她的呼吸微弱但平穩。

邁步的瞬間,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王量站在一片血泊中,黑色指甲已經長到驚人的長度,而老村長周身的黑霧已經擴散到整個走廊,霧中隱約可見數十雙血紅的眼睛。

"師兄,這裡就交給你了啊,我們先走一步!"

王幹低語一聲,拉著我踏入那個黑色立方體。

進入這個空間後,內部出人意料地寬敞,卻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腳下的觸感很奇怪,既不是金屬也不是木頭,而是一種溫潤如活物的材質。

這個時候,我的身後傳來"咔"的一聲輕響,像是蓋子合上的聲音。

"這是……棺材?"

我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王乾沒有回答。

突然,整個空間劇烈震動起來,我感到一股強大的推力從腳底傳來,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拋向空中。

妹妹在我懷中輕輕呻吟,我死死抱住她,後背緊貼著冰冷的壁面。

"我們...在飛?"我難以置信地問道。

"五鬼抬棺,一日千里。"

王乾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別說話,這裡的陰氣很重,入體會傷魂。"

很快。

空間持續顛簸,像是行駛在崎嶇山路上的馬車。

我的心臟狂跳,腦海中不斷閃回剛才的畫面:王量獨自面對那個怪物般的老村長,七竅流血的那幾名壯漢,還有窗外那五個不似人形的黑影……

"量……量叔……他……能應付得了嗎?"

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黑暗中,王乾的呼吸停頓了一瞬。

"師兄用了鎮魂咒,差不多已經摺壽十年。"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我頭上。

為了救我們,王量竟付出瞭如此代價?

此時,我抱緊妹妹,內心被愧疚和恐懼撕扯著。

很快。

顛簸漸漸平息,周圍恢復了詭異的寧靜。

我能感覺到空間正在緩慢下降,最終輕輕一頓,像是落在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上。

"準備。"

王幹突然說。

"蓋子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