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四十的時候,宋晏辭接到電話:“人找到了,在距離機場2公里的地方,這兒有個加油站,是我等你還是你過來?”

宋晏辭一笑:“我讓齊飛過去。”

對方也很乾脆,說了聲好就掛了電話。

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齊飛的車子開進加油站,搖下車窗掃了一圈,沒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剛納悶呢,副駕駛那邊的車窗被人敲響,他搖下車窗,對方已經問了:“齊飛?”

齊飛驚喜:“哥們兒,認識啊?”

對方說:“個高人傻,宋晏辭手下只有這麼一個。”

齊飛開門下車:“兄弟,我怎麼覺得你在人身攻擊我……”

“開個玩笑。”對方忽然笑起來,跟他握了握手:“石磊,等你半天了。”

他拍了拍手,有人押著郭珊過來了。

齊飛一看,郭珊身上一片泥濘,看著還像受了傷,他給郭珊銬上手銬:“這是……”

“跳車準備跑來著。”

石磊抬起自己的左胳膊露出胳膊肘子:“她沒事,我胳膊肘子受傷了,衣服也破了,這件衣服29.9……”

他一伸手:“加上精神損失費,你給我30塊錢就行了,咱們走個友情價。”

齊飛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後哈哈大笑:“兄弟,你可真有趣啊,咱們換個聯絡方式,以後一起玩好不好?”

“那都不用說。”石磊一笑,竟然還有個酒窩:“這都是小事,你先把錢給我。”

齊飛零零整整湊了三十塊給他:“哥們,感謝你。”

“爭做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石磊把那三十塊錢往兜裡一塞:“人就交給你了啊,我還得上班呢。”

石磊一招手,兩個兄弟就要把郭珊推進齊飛的車裡,石磊猛地想到什麼:“等一下。”

眾人疑惑中,他脫掉自己已經破了的外套,俯身進去鋪在了車後座:“好了,別把車弄髒了。”

齊飛感動的快要痛哭流涕了,他走過去擁抱石磊:“兄弟,你真的好讓我感動。”

“爭做好市民,便利你我他,創造文明城市,成全後代美好生活。”

石磊又一笑,臉上那個酒窩更明顯了,他往自己的摩托車邊走:“不用擔心我,我有衣服。”

齊飛看著他開啟後備箱,拿出一件球衣套上了。

石磊和兩個兄弟騎著摩托車過來:“先走了啊兄弟,有機會聚。”

齊飛跟他擊掌:“我請,一定我請啊!”

三輛摩托車開出加油站的時候,齊飛上車,叮囑後排的同事:“把人看好了啊,千萬別讓她再跳出去了。”

郭珊臉上滿是泥濘,齊飛又往後面遞了一包溼紙巾:“小毛,你給她擦擦吧,免得待會老大見著了又說咱們欺負人。”

叫小毛的同事拿過溼紙巾就要行動,結果郭珊往旁邊一挪:“少碰我!”

小毛的手頓在那兒:“我說女士,一臉的泥點子,你不難受嗎?”

“那也輪不到你來擦!”跟齊飛在審訊室裡見到的不一樣,這會兒的郭珊一身的戾氣。

“小毛,她不識抬舉咱們也別慣著她。”

齊飛聲音一冷發動車子:“郭女士,給你擦臉這種事,我們警察不屑於幹,談不上什麼輪得到輪不到的,但有一點很明顯,我們有資格審訊你,更有資格把你交到法律面前,讓你接受它對你的判決,所以別那麼高傲,警察也是有脾氣的。”

郭珊心虛,但還是道:“你們憑什麼抓我!”

齊飛冷哼一聲,前方有車加塞,他按了按喇叭:“那你為啥偷偷摸摸地跑,你心裡沒點數嗎你?”

郭珊一怔:“我是出差!”

“你出個屁的差。”齊飛毫不留情拆穿她:“你就是得到訊息想跑路。”

“你有什麼證據!”

齊飛笑了:“廢話,沒證據的話我敢抓你嗎,搞金融的腦子不至於轉這麼慢啊,是不是心虛加害怕,腦瓜子都不會轉了?”

郭珊突然就變了臉色,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齊飛把人帶到警局的時候,宋晏辭和顧己已經在審訊室裡等著了。

齊飛直接把人送了過去。

齊飛人都出來了,忽然想到什麼:“哎喲,裡頭怎麼那麼熱,老大是不是沒開冷氣啊?”

林一月將人拽住:“你傻呀,老大故意的。”

齊飛疑惑:“為啥?”

林一月扯著他站過來:“老大專門囑咐的,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審訊室內。

顧己和宋晏辭盯著郭珊。

幾秒的沉默後,宋晏辭先開口:“郭女士,麻煩把你的手拿上來。”

郭珊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配合。

宋晏辭輕抬下巴,記錄員上去,抓著她的手放在了桌上。

宋晏辭看清了她右手食指上W&G的紋身。

記錄員重回原位,宋晏辭開口:“郭珊,你為什麼要殺魏強?”

郭珊側了側腦袋:“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殺了他?”

“證據……”

宋晏辭喃喃,他笑了笑,桌上的資料放了一份過去:“我們在你家裡發現了和魏強體內鎮定劑相同的針管,你透過何姿的幫助,變裝進入魏強家裡拿走他偷拍的隱私影片硬碟的監控我們也有,對了,硬碟現在在哪兒?”

郭珊看似冷靜地看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宋晏辭也沒反駁,他只說:“我猜,硬碟你一定已經銷燬了吧,但以防萬一,你肯定還備份了一份,在你的電腦?你的私密郵箱?沒關係,咱們慢慢查。”

審訊室非常悶熱,郭珊身上滿是汙泥,這會兒她渾身都很難受,心情也煩躁了起來:“我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可能不知道。”

顧己開口,她從資料裡檢出兩張照片點了點:“這是我們從魏強處理過的硬碟中截出來的,影片中女人右手食指的紋身跟你手上的一模一樣,也就是說,在你不知情,或者知情的情況下,魏強拍了你的私密影片。”

郭珊忽然吼了一聲:“我不知情!”

“這樣說來,影片裡其他的女性,很有可能也不知情。”

郭珊忽然意識過來自己剛才那句話意味著什麼。

她煩躁地動了動上半身,頭髮絲黏在臉上都讓她感到難受無比。

顧己又開口了:“影片裡有你紋身標誌的片段,基本都跟性窒息有關,所以你跟魏強之間,沉迷於性窒息的不是魏強,而是你,而且我們也在你家裡發現了相關證據,但關於這一點,我們的同事第一次詢問你的時候,你隱瞞了我們。”

汗水彷彿帶著泥水的腥臭味從郭珊的兩頰滑落,身體的黏膩感,口腔的乾燥和內心的無助讓她的煩躁和心慌不斷上升,她眼眸發沉:“所以呢!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父親重病在身,他們從一開始就不看好你和魏強的感情,但魏強知道你最難以啟齒的秘密,我不清楚你對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但有一天,你發現他不僅沒打算跟你步入婚姻,還偷拍了你的隱私影片,甚至於影片已經傳播了出去,所以你惱羞成怒,雙重背叛和對父母的愧疚,讓你決定殺了他,這是你的動機。”

“魏強遇害當晚,你並沒有如你的未婚夫所說的一樣去跑步,你是透過一條小路去了平吉縣,從早餐店的後門進入,先給他注射了鎮定劑,然後造成他的窒息,事後你還開了空調,加速了魏強屍體腐爛的速度,這是你的作案過程。”

顧己說完這些話,目光深沉地看著她:“你沒有再隱瞞的餘地了,因為我們已經掌握了完整的證據鏈,完全可以零口供定案。”

郭珊眼眶發紅:“好啊,那你定我的罪啊,你還問我幹什麼?”

“為了你。”

顧己目光迥然地盯著她:“你的殺人動機,你認罪的態度,你的口供,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你要在裡面待多久。”

郭珊後背溼濡濡的一片,汗水不斷從她的身上沁出來,那股泥水味兒就更嚴重了,她冷笑:“我不稀罕!”

宋晏辭緩緩開了口:“你父親雖然病重,但手術已經成功,只需要好好休養,還有的是時間,他們只有你一個孩子,你不稀罕,他們也不稀罕嗎?再者,你家世也不差,就算沒有事業,出去了依舊能做他們的女兒,有的是承歡膝下的機會。”

他點到為止,郭珊忽然一個激靈,眼裡的煩躁緩緩地褪了下去。

是啊,她還有父母。

“你父親剛做完手術,暫時不便讓他知道你的事情。”宋晏辭又說:“但我們通知了你母親,她的狀態還好,審訊完畢後,我們可以讓你見她一面。”

郭珊身子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又是半晌後,宋晏辭抬了抬手,外面觀察室的林一月收到資訊,立馬開啟了審訊室的空調。

悶熱的空氣逐漸抽離出去的時候,郭珊看向顧己和宋晏辭:“是,我承認,是我殺了魏強。”

“為什麼殺他?”

“他欺騙我的感情,暴露我的隱私,還有一些,應該是你們不知道的。”

“是什麼?”

郭珊深吸了一口氣,她緩了緩才說:“因為我父親的緣故,在金融圈裡,我算有點人脈,網紅,演員,包括一些業內的大導演,這些人都是我父親公司的服務物件,我也是直到後來才明白,這才是魏強跟我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

宋晏辭和顧己沒說話。

郭珊繼續道:“因為這層關係,魏強獲取了大量的八卦隱私,這些東西都是他收入的主要來源,包括秦靜那個公寓。”

宋晏辭眉頭輕擰:“你認識秦靜?”

郭珊再次深呼吸:“秦靜曾經找我諮詢過投資方面的事情,雖然後面她暫時中斷了這個計劃,我們也算成了朋友吧,她在他們公司有個競爭者,為了在某個重要專案中贏過她,對方找了魏強,如果你們徹查整件事,應該就能知道秦靜是因為什麼死的吧?”

顧己問:“這件事你從一開始就知情嗎?”

郭珊搖頭:“秦靜死後幾個月我才知道的這件事,魏強知道我跟她認識,所以透過我,他知道了秦靜很多事情,那時候我才意識到,秦靜的死也有我的責任,更讓我憤怒的是,他毫不心虛地佔有了秦靜的房子,繼續在那裡做著齷齪的事情。”

顧己又問:“硬碟的事情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去年十月——”

郭珊說:“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大概是老天爺也想讓我看清他的嘴臉吧,我找過幾個硬碟裡的女主角,對偷拍的事情,她們都不知情。”

“老天爺給了你機會,你卻沒有及時脫身。”顧己示意記錄員給郭珊倒杯水過來:“那為什麼魏強的海外賬戶,用的是你的名字?”

郭珊明顯疑惑:“什麼賬戶?”

宋晏辭找出海外賬戶的相關資料遞到她眼前:“這個賬戶裡至少有四十萬美金。”

郭珊低頭,幾乎有些焦急地看著那些資料,看了很久她才抬起頭:“魏強曾經提過用我的身份資訊辦個賬戶,說是為了規避一些風險,我們當時感情很好,所以我也就沒有在意,我知道我的身份資訊開過這樣一個賬號,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

她忍不住又自嘲一笑:“也是我自己活該,我當時以為,我完全掌控了這個男人,而且我還是搞金融的,他怎麼也玩不過我。”

“但其實,他也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顧己忽然說:“這個銀行雖然利息高,但也是有一定資產的人才能加入,賬戶是你的身份資訊,這些錢的來源也算得上是你情我願的交易……”

郭珊也笑了:“你是想說,他死了,這筆錢就是我的了是嗎?”

顧己點了點頭:“是,但你應該也知道,因為安保程度高,錢要取出來還挺麻煩的。”

郭珊的目光忽然看向宋晏辭:“但對宋少爺來說,他有門路可以相對簡單地拿出這筆錢不是嗎?”

宋晏辭挑了挑眉:“你想說什麼?”

“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郭珊笑了笑:“但這種錢我嫌惡心。”

顧己和宋晏辭等著她的下文。

郭珊又說:“我知道宋少爺……”

宋晏辭打斷她:“請叫我宋警官。”

“好,宋警官。”

郭珊說:“我知道你有個受害者家屬幫扶機構,這筆錢如果用在那兒應該是個好地方吧?給林琪琪的父母,秦靜的父母,或者被魏強毀了的那對夫妻,都可以,我可以配合。”

宋晏辭高看了這個女人一眼。

“別這麼看我。”

審訊室涼爽了起來,郭珊身體裡的煩躁逐漸散了下去,她說:“你們能查到這些證據,一定也能查到我不是什麼好人,我做這一切,一是為了我自己在裡面少呆兩天,二……也算是替我父母積積德。”

她的確算不上個好人,只不過她的壞,在法律的底線之上。

宋晏辭輕笑:“郭女士還信這個?”

“以前不信。”郭珊說:“但想想魏強,我突然就信了,你看他這個人,沒有良心,利用他人,傷害他人,勒索和威脅他人,忙碌了半生,死的還挺慘。”

宋晏辭問:“為什麼會選擇在早餐店殺他?”

“其實可以選擇很多地方,秦靜那個房子,林琪琪跳樓的學校,但我選來選去,早餐店的路線最方便,隱蔽程度也最高,很容易讓你們注意到他那些報道上去,畢竟殺他之前,我沒想著要被你們抓住。”

這倒是大實話。

宋晏辭又問:“雖然隱隱有些猜測,但我還是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用那種方式殺他。”

“因為……”

郭珊的眼眸忽然冷了起來:“我要讓他知道,人活在這個世上,是有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