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無盡的星空中,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

他沒有看到人,只聽見了聲音,但他沒有慌,他也不用慌,他已經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了,他早就已經忘記驚慌和害怕是什麼感覺了。

“你認識我?”

“不認識。”

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聲音而來,萬千的星空皆是匯聚成一團,一個小男孩兒從星光中踏出,繁星皆為他的出現而歡呼。

“但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

他一挑眉頭,饒有興致的問道,

“什麼交易?”

小男孩沒有馬上回答,他伸出白皙的手,揮舞手掌之間,周圍的繁星也跟隨著跳動,他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其中的一顆,那顆星星便乖乖的停了下來,安靜的躺在他的手掌上。

小男孩輕輕的攥住了那顆星星,然後猛然一握,耀眼的白光從他的指縫處逃竄而出,在萬丈瑕光中,那道稚嫩的聲音再度響起,

“那你需要證明你有知道它的資格!”

……

這是……哪?

黑暗中,一個人正在飛速的下墜,他醒了,睜開了有些疲憊的雙眼,他伸出雙手向周圍抓了一下,想要抓住什麼讓自己停止下墜,他討厭這該死的失重感。

但是黑暗中什麼也沒有,只有耳邊呼呼的風聲與自己作陪,他又收回了手。

隨他吧,我好睏,我想休息一下。

黑暗中,他又閉上了雙眼。

飛速的下墜並沒有停止,這裡除了黑暗還是黑暗,直到那一束光的亮起。

救贖般的白光在正下方射出,包裹住了正在下墜的他,就像是一位慈愛的母親抱住了她呱呱墜地的孩子。

光芒有生命般的撫摸過他的身體,輕輕的托起了正在下墜的他,詭異的旋渦在他的旁邊出現,古老而又沉重的低吟聲響起,光芒唱著榮耀的聖歌將他抬進了旋渦,隨著他的進入,旋渦也緩緩的消失。

這裡連風聲也沒有了,只有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

“拜託了……”

……

劉道然潛伏在河邊一片茂密的草叢旁,眼睛透過雜草之間的縫隙,死死的盯著前方的一頭鹿。

這頭鹿顯然不知道危險已經悄然到來了,依舊埋頭專注於腳下豐美的水草,雖然時不時會抬頭觀察一下四周,但是並沒有什麼用,這裡的草長得實在是太高了,它什麼也看不見。

劉道然從背後抽出一張弓,然後從腰間胯的箭簍中抽出一支搭了上去,精鋼製的箭頭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出冰冷的光澤。

“咻”。

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哨聲,箭矢在空中筆直的射向那頭鹿。

這頭鹿的感知還是相當敏銳的,聽到哨聲之後迅速的彈跳而起,但是它還是晚了一步,箭矢命中了它的前蹄,它發出了一聲哀鳴,跪伏在地上,看著不遠處暴衝而來的身影,閉上眼睛迎接死神的到來……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特殊的氣,天地生靈可以將其吸收納為己有,這種氣也可以強化生物的身體,提高生物的壽命,也可以透過某種方式使氣變為一種極具破壞力的攻擊手段,說是焚山煮海也不為過,而這種氣,名為元氣,吸納這些氣的人,被稱為元修。

而劉道然就是一名元修,因此,儘管他才十二歲,就能獵殺一百多斤的鹿了。

劉道然肩上扛著今天的獵物,美滋滋的走在樹林中,今天又能改善生活啦!劉道然興奮的想到。

可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引起了劉道然的注意,似乎是兩個人在交談。

劉道然那有些八卦的心在蠢蠢欲動,他把鹿放在了一處隱秘的草叢裡,然後爬上了一棵大樹,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對方的談話,雖然這樣有些不太道德,但是真的好刺激啊!

劉道然平復了一下心情,仔細的聽著。

“大哥,咱們真要這麼做嗎,總感覺會遭報應啊。”

“報應?報應嚇人還是窮嚇人啊?一萬金幣呀,那可是一萬金幣!再說了,這可是嚴閣老交代的事,咱們放心幹,天塌下來,有他老人家頂著。”

“那,那行吧,說好了啊,一人五千。”

“嘖,那當然,我能誆你不成,事成之後,咱倆五五分成。”

劉道然在樹上聽的有些不清楚,只聽到什麼一萬金幣,什麼嚴閣老,他想湊近聽得更清楚些,誰知道一腳踩空了當下就是“哎呀”一聲,直直的摔向地面。

再看說話那二人,聽到這聲“哎呀”當即大喝

“誰!誰在那!出來!我看到你了!”

說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他們正在往這邊趕來。

劉道然畢竟是一名元修,普通孩子估計一下就給摔暈了,而劉道然只是感覺腦袋有些蒙,身體雖然很疼但是還能行動。

他忍著疼痛迅速起身,手腳並用,狼狽的爬上大樹,躲在茂密的樹冠中。

在劉道然剛剛藏好自己,先前說話的二人便趕到了,他們發現這裡除了一個坑,一個人影都沒有。兩人對視一眼,在四周搜尋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大哥,剛剛是不是有一聲哎呀?”

“好像是。”

“是,是嗎?”

“是吧……哎,你一說好像是聲鳥叫。”

“是鳥叫嗎?”

“應該……是吧。”

在樹上的劉道然聽到他倆的對話,差點笑出聲,當下只能咬著舌尖,強行忍著。

那兩人在樹下又糾結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離開。

劉道然繼續在樹上蹲著,看他們二人確實走遠了,才跳了下來,揉著有些疼痛的屁股,劉道然把自己藏在草叢裡的鹿扛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

我以後再也不偷聽別人談話了!劉道然在心中悲呼一聲。

再看劉道然躲藏的那棵樹上,之前離開的那兩人竟又折返回來,就站在劉道然站過的地方!

那個大哥舉起了手,準確來說是手中的長槍,白色的光在槍尖縈繞,槍身在不斷顫抖著,他已經鎖定那個正在奔跑的身影了,只需要擲出,長槍就能把那道人影釘死在地上,他的眼中流露狠辣。

就在他要擲出長槍時,旁邊的小弟伸手按在長槍上面。

“大哥,算了吧,小孩子,翻不起啥浪。”

“你知道咱們在幹什麼事嗎?被發現的話,咱倆千刀萬剮也不夠!”

“哎,大哥,就是要隱秘,才不要打草驚蛇。再說這孩子估計是附近村的,到時候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兩說,算了吧。”

大哥依舊舉著長槍,依舊盯著那奔跑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

大哥默默收回長槍,說道,

“希望這小孩兒不會壞事兒……”

……

玄州,大名府,何澤縣,桑村。

此時村子中的一戶人家中,金靈瑤正在收拾曬在外面的糧食,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積了一團烏雲,黑壓壓的快要下雨了,她時不時的抬頭看向天空,祈禱陰霾的天氣不要突然下起雨。

她就是劉道然的母親,她的臉上因為操勞農活已經顯出一絲絲淡淡的皺紋,但是依舊可以看出美好的容顏曾經在這臉龐上存在過,手掌已經變的有些粗糙,身材也有一些走樣了,但是依舊是風韻猶存!

金靈瑤收拾好糧食後,又看了看天,嘟囔道

“道然怎麼還不回來?”她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擔心。

這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聽劉道然在很遠的地方喊道,

“媽,我回來啦!”

金靈瑤急忙快步走到門口,看著遠處飛奔而來的劉道然,也是喊道

“怎麼才回來啊?都快下雨了,中午飯也沒吃。”

劉道然跑到母親跟前,氣喘吁吁地扶著腰,母親蹙著眉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

“嘿嘿,媽,你看這是什麼?”

劉道然把肩上扛著的鹿丟在了地上。

“這是?你又去打獵了?”

劉道然母親看著摔在地上的鹿和路身上的傷口,頓時明白自己兒子去幹嘛了,當下關切的問,

“傷著哪沒有啊?”

“沒有啦,沒有啦。”

“我不信,讓我看看。”

說著便把劉道然扯進屋子裡,把劉道然的弓和箭簍摘下,然後把劉道然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翻了好幾遍,沒發現傷口,這才作罷。

“哎呀,媽,都說了沒受傷啦。”

“嘖,少廢話,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偷偷打獵去,差點讓水牛給你捅個透心涼,要不是你那個老師,你差點沒救回來。”

“唔,知道啦,老媽。”

劉道然掙脫母親的束縛,從廚房裡拿出一把菜刀,劉道然在空中比劃了兩下,雖然有些不趁手,但是就這麼將就著用吧。

劉道然在院子中熟練的完成了對那頭鹿的扒皮去骨工作,不一會就端著一盆鹿肉走進屋裡。

“哦,對了,你老師有事找你,你過去一趟。”金靈瑤在廚房忙活著什麼,聽到劉道然的動靜後說道。

“知道啦,我現在就過去!”

劉道然有些興奮的說道,他最喜歡他的老師了,不僅長得帥,而且實力也是深不可測,至少劉道然這麼想的。

“記得帶傘啊。”母親在屋裡喊道。

“知道啦!”劉道然回了一聲,然後抄起門口的油紙傘就出發了。

不久後,村子中的一處庭院中,劉道然大聲喊著。

“老師,老師,我來了。”

一個聲音應了一下,然後屋門緩緩開啟,一男子踱步而出。

長長的黑髮隨意的束起,眼神帶著深邃,似乎還有一點點的滄桑,鬍鬚有些長了,但是打理的很好,規規矩矩的聚成一束,穿著一襲白袍,如此的仙風道骨與這個小村子格格不入。男子見到劉道然,笑著說道,

“道然來了。”

“劉道然拜見老師。”

“你我無師徒名分,不用這些禮節。”那男子回應一聲,然後坐在石桌旁。

是的,劉道然還沒有正式拜師,老師當年救治過他之後,劉道然的母親非要劉道然拜他為師,但作為一個生性灑脫散漫的人,教學什麼的最麻煩了,但是劉道然的母親跪著求了一整天,無奈之下才決定指點一二。

劉道然壓抑住自己內心的失望,老師死活也不讓自己拜師,理由是自己討厭小孩子……什麼破理由!不收就不收嘛!

但是劉道然還是乖巧的坐在一旁,他怕這個老師一個不高興什麼也不教自己了。

“今天叫你來,主要是告訴你一件事,接下來的三天,我會外出一趟,這三天,你要勤加修煉,不可懈怠。”

“啊?您要離開這麼久啊,捨不得你……”

劉道然的小臉頓時跨了,故意裝可憐的表情再配上那張還沒長開有一絲絲嬰兒肥的可愛的臉,真有點勾起人們的同情心!

於是男子好不容易繃起的有些嚴肅的臉也繃不住了,無奈又帶著點點寵溺的說道,

“把手伸出來。”

劉道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馬上伸出了手。

男子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枚戒指,戴到劉道然指頭上,那戒指本來大一圈,戴到指頭上卻自動縮小到適合的尺寸。

“咦?這是什麼?”

“納器。世界上有一種神奇的礦物叫做納石,可以創造出格外的一個空間來容納物品,人們把它雕琢成各種各樣的首飾來戴在身上,挺方便的。我給你的這個除了能容納東西,裡面還有存有一點我的元氣,雖然你不能操控,但是當你遇到危險時可以保你一命。”

“哎呀,老師這太珍貴了,我不能要。”說著劉道然就要把戒指摘下來。

“嘖,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嘿嘿,那就長輩賜不敢辭了。”

劉道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興奮的舉起手把戒指看了又看,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悻悻的問,

“老師,這個要怎麼用啊?”

男子看著喜笑顏開的劉道然,嘴角也不自主的露出一點點的笑容,聽到劉道然的疑問,開口解答到,

“記得我交給你的靈魂力量使用方法嗎?你只需要把你的靈魂力量在那個納器上留下一道烙印,就可以使用它了,到時候心念一動就可以取出存放進去的物品了。”

靈魂力量,元修獨有的感知世界的方法,普通人類感應外界的方式有聽,看,嗅,摸,嘗這五種,這些都需要依靠身體器官,而靈魂力量則是依靠一種神秘的力量,對周圍的事物進行感應,然後直接在腦中具象化呈現出來的一種感知方式,相比於其他方式,靈魂力量有著難以比擬的優勢,所以這也是元修使用最多,特別是在戰鬥中的感知方式。

聞言,劉道然也是收拾心情,按照老師說的,在戒指上留下自己的靈魂烙印,他便感覺自己完全操控這枚戒指了。

徐三白看他已經完成認主,便說道,

“好了,今日就先到這裡吧。記住我說的話啊,這三天要好好修煉,要是等我回來發現你偷懶了,看我饒不了你,還有,那個戒指不要搞丟了,那個納器可是我從小用到大的,現在傳給你,你要是搞丟了,我可一樣饒不了你,還有……唔,也沒什麼事了,你可以走了。”

“是,老師,”劉道然作揖告退。

看著那剛過拐角,便一溜煙不見了的劉道然,徐三白突然一怔,自己什麼時候變這麼話嘮了。

他名為徐三白,實力按照這裡人的說法那是深不可測,他生性灑脫,本來沒有收徒之意,但是這小子的母親天天跪求自己,而這小子的天賦也是非常不錯,自己也是閒來無事,就勉強答應略微指導一二,此後每天劉道然都來給自己請早安晚安,有時家裡做好吃的也送過來點,自己也就允許這個小傢伙叫自己老師了,雖然沒有行過拜師禮,但是自己已經開始認真教這個孩子了。

就在徐三白出神時時,呼呼的大風颳了起來,徐三白站起身來,長衣隨風飄蕩間,他緩步走進屋內,屋內很是乾淨整潔,一床,一桌,一椅,一畫。

徐三白站在畫前,那畫上是一名女子,身著淡雅的服飾,除了一支髮簪別無裝飾,眉宇間的寥寥幾筆便勾勒出傾國傾城的容顏,難以想象真人是何等容貌。

聽著屋外的風聲,徐三白手中多出一支毛筆,隨後是宣紙,鎮紙,硯臺,墨塊,徐三白靜心沉息,磨墨,用毛筆蘸起墨汁,聽著外面越來越大的風聲,徐三白一氣呵成,在白紙上寫下一首詩。

看著自己的作品,徐三白搖了搖頭,

“寫的什麼啊,一點也不押韻。”

隨後又抬起頭,看向畫中女子。

“師妹啊,咱師兄來找我了……”

這時,外面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屋中的畫,也照亮了屋中的人。等到再次暗下之時,屋中只留一畫,不見一人。

大風吹開了窗戶,又一道閃電劃過長空,只見桌上的白紙寫道

風吹催人去,

雨墜追人魂。

春蠶纏自縛,

至死絲留存。

白紙被風吹起,隨風飄到窗外,此時雨滴從天空中落下,這一張漂泊的紙被打碎,在風中散落到地上,在泥漿中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