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錯了,我挺在乎蕭墨的。”段璃歪頭看付瑜,嘲諷又難過地笑,轉身一步一步步走向外,撩開簾子露出外頭的人——蕭墨。

她停也不停,與蕭墨擦肩而過,大步離開。

蕭墨伸手拉她,也只讓她一頭烏黑髮絲從他滿是老繭的手心淌過,瞬息之間,一抹酥癢落在他心尖上,輕輕拂過什麼也留下,卻讓他手心酥癢痛楚。

他張口欲言,卻不知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抹衣袂消失不見。

“我們又見面了。”付瑜盯著蕭墨,眼睛一眨不眨。

蕭墨嗯了一聲,走進營帳坐下,做了一個手勢,“坐。”

“好。”付瑜選了一個距離蕭墨很近位置坐下,蕭墨從懷裡拿出一份地圖遞給她,“兩天之內背下來,有問題嗎?”

接過好大一份羊皮地圖,付瑜手指艱難將地圖開啟,抬頭瞧蕭墨,遲疑了,“兩日嗎?”

“嗯。”蕭墨應了一聲,起身就要離開。

“等等。”付瑜一下子著急了,手裡地圖沒來得及放在桌上,在她起身著急握蕭墨手那一刻,地圖一下子掉在地上。

慌張之下,付瑜看蕭墨眼神有些可憐,“我有話想說。”

蕭墨眼神冷淡,毫無波動,不打算回握付瑜手,也不打算幫她拿起地圖。

他甚至乾脆鬆開了付瑜手,“地圖只有一份,需要好好保護。”

不給付瑜說話機會,蕭墨大步流星離開營帳,背影挺拔俊逸,付瑜咬唇看著他背影,一顆心好不甘啊。

死死咬了咬唇,付瑜再也沒忍住,一腳踏在地圖上,撩開簾子跑出去,追到蕭墨一把抱上去,眼淚一滴一滴落在蕭墨後背。

“蕭墨?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你答應過我要娶我,我很努力才走到今日,能配得上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蕭墨握著付瑜手,用了力氣,迫使付瑜鬆開他腰,轉頭看付瑜神色冷淡面無表情,“不想背地圖,可以選擇離開。”語氣殘忍又利落。

“蕭墨?!”付瑜傷心極了,傷心欲絕看著蕭墨,“有些話,你真要我一個姑娘家跟你開口嗎?”

蕭墨眉眼冷淡,面無表情。

付瑜心頭一陣劇痛,強顏歡笑,“我只是覺得,我們是朋友。”她小心翼翼抬頭看蕭墨,小聲問了他一句,“我們是朋友,對嗎?”

“嗯。”蕭墨後退兩步拉開彼此距離,“我們是朋友,去背地圖吧。”

“好。”付瑜鬆了一口氣。

不管是朋友,還是妹妹,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是值得的。

這一幕落在段璃眼裡,她轉身回了營帳。

蕭墨看到她背影,一個箭步追上去,“你生氣了?”

“沒有。”段璃只是想到了上一世。

她滿頭白髮,身子虛弱,付瑜來看望她,說她沒有什麼用,幫不了蕭墨一點兒忙。

她當時難過極了,砸碎了很多東西,將整個未央宮變得亂七八糟,歇斯底里趕走了付瑜。

孩子們來看望她,正好看到她面容扭曲髮絲凌亂,衣衫不整,未央宮茶杯花瓶擺件碎了一地的情形。

他們眼底有嫌棄,有恐懼,有害怕。

她發現了,小心翼翼看向他們,多麼希望他們能進來跟她說兩句話,安慰一下她。

可他們一步一步後退了去。

她當時心口疼得滴血,跑著追出去,跑了兩步,身子一軟摔倒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他們離開。

不久,蕭墨出現在未央宮大門口,一身黑色大氅,雪花一朵一朵飄飄落落在他身上,落在一身紅衣狼狽不堪的她身上。

沾染了她鮮血,心頭委屈痛苦,又融進土地,什麼也沒剩下。

她朝蕭墨伸手,五指張開,想要拼命抓住蕭墨的什麼,蕭墨沒給她機會,居高臨下冰冷看了她一眼,大步轉身離開。

她張開的手,一下落在地上,啪一聲手掌砸出一道青印。

跟砸在雪地的心一樣,疼得要了命。

蕭墨?蕭墨!蕭墨……

當執念取代了喜歡,取代了愛,變成了人心一道幽暗陰河,將取代她心頭最後一絲光亮,將她變得面目可憎,扭曲可怖。

索性,冬兒由始至終守著她。

冬兒將她一把抱起,一步一步將她帶回未央宮房間,用被子捂住她冰涼身體,在她耳邊小聲說著話。

說山間的風,春天的花兒,夏天的風,秋天的落葉,冬日的雪,說很多很多,讓她慢慢冷靜,不再渾身充滿尖刺。

然後她開始哭,一直哭,不停哭,哭完了,哭累了,就在冬兒懷裡睡去。

到後來,段璃意識到自己的心出了問題。

得不到的變得更想得到,失去了的,也不想失去,整個人變得破碎不堪,凝聚不成人形。

段璃碎了。

又或許,她從沒完整過,從被人生下,就不是完整的。

沒有父母將她塑造成型,所以她一直是碎掉得破破爛爛的模樣。

段璃眨眨眼,沒忍住眼淚,只好將眼淚死死蓄在眼眶裡,不讓眼淚掉落出來,看著蕭墨笑了笑。

“我只是在想,碎掉的花瓶還能粘合嗎?”

她的眼睛,分明在看蕭墨,卻讓蕭墨一顆心落不到實處,有一種她在透過他看別人的感覺。

蕭墨慌亂了,抬手遮住段璃眼睛,“阿璃,你不要看我。”還有,你在看誰?他是誰?你為什麼要這樣看他?

他沒查到,她曾跟任何一個男人有交集。

一定不是男人,是別的女人?

這自欺欺人的答案,叫蕭墨心裡更慌。

段璃花了一個呼吸隱藏住內心感情,她緩緩抬手,拿下蕭墨手,“我想起一箇舊人,一些舊事。”

“舊人?”她給了蕭墨答案,甚至拆穿了蕭墨的自欺欺人。

蕭墨心頭一慌,“舊人?誰?”

為了掩蓋過去的回憶,段璃故作輕鬆,“興許這一次戰場上就能看到他,他是晉朝攝政王楚沉。”

這個名字,蕭墨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他們差點在戰場上狹路相逢。

正因如此,他才心頭一慌,“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

“十四歲,他去藥王谷求醫,我救了他。”段璃不打算隱瞞蕭墨。

“是,是嗎?”在他之前認識她?蕭墨笑了下,“你們很熟?”

“嗯,是很好的朋友。”段璃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秘密,選擇用另一個事實來掩蓋秘密。

蕭墨沒有懷疑,他就是對段璃不再那麼自信,心頭瘋狂想法越來越多,即將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