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一再表明,掀頂開窗這種策略始終行之有效。自從那場在校場上舉行的酒宴過後,星宿閣的眾人便察覺到,軍中局勢驟然間變得風平浪靜起來。

這一變化令嬴政與喬松父子二人如釋重負,因為只要軍隊這根定海神針不動如山,那麼在接下來的變法中任憑局勢如何變幻,大秦都有力挽狂瀾的機會。

不過,透過這次酒宴事件,喬松也深刻領悟到了一個重要的道理:很多時候,大多數人的抉擇未必就是明智之舉。恰恰相反,真正的真理常常只被極少數人所洞悉。

此時此刻,他開始逐漸明白“乾綱獨斷”這個詞所蘊含的深意。一旦確定了目標,就要堅定不移地排除一切異議,全力以赴地執行下去。

當喬松踏入宮廷,將自已此番的感悟如實稟報給父親之時,嬴政並未多言半句,但他眼神之中流露出的那份滿足之情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遮掩的。

待到朝議結束後的第九天,長公子扶蘇自洛邑歸來。身為弟弟的喬松特意率領數名隨從,早早守候在咸陽城門外,翹首以盼兄長的到來。

喬松一直在城外等了大半個時辰,那代表昭武君的旗幟始終在最顯眼的地方飄揚。直到扶蘇抵達,兄弟二人見禮,共乘一輛車返回了咸陽宮。

這個驚人的訊息如同一場風暴般迅速席捲了整個咸陽,剎那間,城中的風向一下就變了。

訊息傳開,第一個選擇投向帝國懷抱的人,便是那齊王建。就在某個清晨,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齊王建趁著看守他的人員不注意,一頭撞了柱子,企圖用如此極端的舉動來引起始皇帝的注意。

幸運的是,醫術高明的醫者們及時趕到,成功地挽救了他的生命。然而,儘管身體並無大礙,但齊王建心中的執念依然堅定如初。

無奈之下,醫者們只得將他那迫切想要面見始皇帝的請求轉達給宮廷內的相關人員。

得知此事後,始皇帝立刻下令將齊王建帶進咸陽宮。至於他們二人究竟談論了些什麼,恐怕除了當事人自已,再無旁人知曉其中詳情。

不過,從城內四處流傳的種種小道訊息裡可以窺見一斑——當齊王建踏出宮殿時,他臉上洋溢著一種如釋重負的神情,彷彿肩頭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整個人也顯得格外精神煥發,不僅拒絕他人攙扶,還容光滿面、步履矯健地上了馬車離去。

就這樣,時間悄然流逝,轉眼過去了半個月。在一次月末的朝會之上,有關分封與郡縣制度的激烈爭論竟出人意料地出現了共識。

首先站出來表態的,正是以渭文君為首的宗室;緊接著,關中各氏族支援的官員也跟著下場表態……

這是在喬松授意下進行的,他之前便和宗室以及氏族達成了利益交換,為的便是在此刻發揮作用。

除了他們之外,喬松麾下的官員,包括原本的楚系和呂不韋一系,以及他自已從太學扶上去的嫡系,紛紛表示堅決擁護對齊王建進行分封的決策。

此刻的齊王建不是齊王建,他代表了無數人的利益,支援他就是為了他們自已爭取利益。

宗室在咸陽早就待膩了,巴不得能換取一個出去的機會。這個時候那些將軍們才發現,搞了半天,就他們最傻。反應過來之後,王翦和尉繚連忙下場,也投了支援一票。

最後,則是那些想要復古的博士們。

而唯一反對的,便是以李斯為首的法家派系。他們痛斥,這是開歷史倒車,不是法家所追求的法治天下。

可惜面對幾方合力,法家的聲音實在是太弱小了。反倒是他們堅決不退的態度,頗有幾分法家的執拗,用一聲名仕風範來稱讚極其合適。

看到這裡,嬴政制止了李斯等人的反對聲音,安撫了一下他們,方才開口道:“既然如此,那麼便宣黔首媯姓男子建上殿聽封吧。”

“陛下有旨,宣媯姓男子建覲見!”趙高那猶如洪鐘一般響亮的嗓音驟然響起,如同驚雷般在空中炸響。這聲音彷彿具有一種無形的穿透力,伴隨著一聲聲接連不斷、此起彼伏的通傳之聲,迅速傳遍了整個章臺宮內外。

就在這時,曾經貴為齊王的齊王建邁著沉重而又略帶遲疑的步伐,緩緩地走向這座莊嚴肅穆的大殿。然而,如今的他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尊貴和榮耀,齊國已然覆滅,他也淪為一介平民,與普通百姓毫無二致。

當他走到殿門之前時,那張原本平靜如水的面龐上忽然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但轉瞬之間便變成了惶恐。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雙腿踏入了殿內。

只聽得朝堂之上,趙高的聲音變得莊重無比:“今有黔首媯姓男子建,承蒙聖上恩澤,心懷感恩之情,願將昔日所屬之齊地全境歸附於我大秦。

此等深明大義之行徑,不僅使得齊地免遭戰火塗炭,更是立下了不世之功。

特冊封其為明德公,並賜予臨洮西五百里以資其功。望爾自此盡職盡責,不負皇恩!”

話音剛落,殿下的群臣們皆是一愣,顯然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封賞感到有些意外。他們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未能立刻反應過來。

畢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臨洮”這個地名實在太過陌生。

唯有站在人群中的李泊,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怪異之色。他暗自思忖道:臨洮……莫不是位於隴西郡的最西端?再往西去,似乎便是羌族聚居之地了吧?

好傢伙,這不是分封,是發配啊!

他之所以知道,那是因為他的父親李牧就率領二十萬大軍駐紮在那裡。

李泊低下了頭,生怕自已憋不住笑出聲來。

“臣媯建謝陛下聖恩!”齊王建,不,現在應該稱之為明德公媯建了接過聖旨,叩拜在地表示謝恩。

至於臨洮那地方,他知道。這也是當日和始皇帝商議的結果。

雖說遠了些,可好過沒有。

再說了,當初周天子分封的時候,不還是一樣。口頭上說的好聽的,我把那裡封給你,然後你自已帶著人去奮鬥吧!打下來了,都是你的。

大秦的始祖非子就是這樣,光得了一個名頭,地方得自已打。

接下聖旨之後,媯建再次拜倒在地,請求道:“啟稟陛下,臨洮地處偏遠,且靠近蠻夷羌人。只臣一人,恐為蠻夷所欺。

臣之生死倒是無妨,唯恐有損帝國威嚴!

故此,臣祈求陛下,助臣立足於臨洮。”

“明德公……”喬松站了出來:“此言不妥。既已獲得封地,那自該好好經營才是,哪裡有請求朝廷相助的道理。”

“臣願奉上封地內所有礦產,以及三十年稅收之六成,以請求朝廷相助。”

此話一出,滿堂譁然。

幾個意思啊這是……

“嗯……”嬴政微微頷首:“明德公既有此意,朕又豈能視若無睹呢?既如此,傳朕旨意,調李牧大軍五萬,清掃臨洮周邊。

待清掃匪患之後,再行移民之舉。”

“臣謝陛下恩典!”

“大秦之分封,與周不同。詳細之處,明德公還需向朝廷請教,時時謹記於心。”

“臣遵旨!”齊王建叩拜在地。

看著昔日的齊王拜倒在地,一眾朝臣顧不得感嘆,心裡只有一個疑問:怎麼這分封好似還有玄機啊!不行,回頭得請一請這媯建,搞清楚其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