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夫看完診後,因為天色已晚回去不方便,就住到陸景時家裡。

反正,在外人眼裡,他們兩人算是老熟人了。

從小到大,陸景時有個什麼頭疼腦熱,或者受傷,都是謝大夫看的。

連山坳的村民對謝大夫也熟,畢竟連山坳沒大夫,謝大夫隔三差五過來,也方便了他們。

從林家回來,謝大夫就一直打量著陸景時。陸景時則當作沒看見一樣的,自顧自地給破軍弄吃的。

破軍歡快地啃著肉骨頭,主人果然把那個討厭的膽小鬼送走了,今天的肉骨頭更香了呢!

見陸景時一直不理睬他,謝大夫的好奇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忙活了半天一口水都沒有。”謝大夫瞥了一眼無動於衷的陸景時,又捶了捶肩膀,酸裡酸氣地說,“我這身老骨頭喲,果然是沒人家小姑娘招人喜歡。”

“嘭!”

話音剛落,一碗水突然放在他面前,嚇了他一跳。

“臭小子,不知道老人家不驚嚇嗎?”謝大夫吹鬍子瞪眼地看著陸景時,手上卻毫不含糊地端過水喝上了一口。

他是真的渴了!這林家也不倒碗水喝喝!

陸景時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謝大夫頓時覺得無趣。

“陸小子,那女娃是誰啊?跟你什麼關係?”

陸景時想了想說:“此事有點複雜,她是榮昌伯府送過來的!”

謝大夫頓時跳了起來,驚呼,“榮昌伯府?那個跟顧皇后有密切關係的那個榮昌伯府?”

陸景時淡定地點了點頭,謝大夫微微冷靜了一點,“是他們發現了什麼?”

陸景時搖了搖頭,“暫時不清楚。”

謝大夫一時沉默了,“你打算怎麼辦?”

陸景時淡淡地說:“過幾天我會娶她。”

“噗!”

謝大夫一口水噴得老遠,震驚地說:“好不容易擺脫了林家那閨女的婚事,你怎麼又攬上了一樁!”

陸景時無奈地說:“謝叔,我需要一門婚事做掩護。”

聞言,謝大夫沉默了,陸景時已是及冠之年,老是不成家終歸會惹人眼,可.......

“可那女娃身份有疑,目的難辨,留在身邊不是明智之舉。”謝大夫勸說道。

陸景時轉了轉茶杯,眼中一片冷然,“就是因為這樣才非她不可。”

謝大夫微微嘆了口氣,“就是以你的身份,委屈了。”

陸景時嘴角微微一動,自嘲道:“謝叔,我能是什麼身份?”

“不過就是這連山坳裡的一個獵戶罷了!”

“陸小子!”謝大夫還想說什麼,卻被陸景時抬手阻止了。

“謝叔,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不過......”陸景時一臉肅穆地說,“你放心,屬於我的東西,早晚一天我會拿回來的。”

謝大夫再次嘆了一口氣,他原名謝恆,曾是太醫院的一名醫官。

十五年前,明王叛亂時,皇貴妃趁亂迫害皇后和太子,他和當時的御林軍統領陸知遠臨危受命保護太子離宮。

躲過無數追殺,幾經輾轉才在梁城連山坳這個窮鄉僻壤住了下來。

陸知遠帶著太子以叔侄的身份住到連山坳,以打獵為生,等太子成年,他便離去了。

而他謝恆則在鎮上當了一名大夫,暗中保護太子。

“你要娶,我攔不住。”謝恆擔心道,“但萬一真是衝著你來的呢?”

陸景時看著桌上搖曳的燭火,神色晦澀難辨,“那我們也不必再隱藏了。”

謝恆知道陸景時的性子,一旦決定了的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唯一能勸他的人,此時又不在,他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愁啊!愁啊!謝恆坐不住了,繞著桌子焦急地轉著圈子。

“不行,不行,我得通知老陸做好準備。”

謝恆都要急瘋了,轉頭一看,陸景時不動如山,還悠閒地喝了口茶!

謝恆:……

兩相對比,顯得他很不穩重的樣子!

謝恆掩飾性地咳了咳,悄悄穩定了一下情緒才問:“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陸景時緩緩地放下茶杯,用手指比出兩根手指。

“一,謝叔安排人去梁城調查一下榮昌伯府真假千金之事。沈念安說她之所以被伯府趕出來,是因為她太能作妖,還企圖玷汙顧霆的清白。我想知道究竟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謝恆:……

真是看不出那小女娃子這麼膽大啊!還是年輕人會玩兒啊!

那要是真的,這臭小子頭上……

謝恆本能地瞟向陸景時的頭頂,臉上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同情。

陸景時:……

別以為不說來,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陸景時懶得計較地說:“二,既然要成親,那就要有成親的排場,我這邊媒婆已經找到了,三日後下聘,聘禮就由謝叔準備了。”

“不就是做做樣子嗎?”謝恆一臉疑惑地說,“隨便應付一下就好了吧。”

陸景時瞥了他一眼,“謝叔,你別忘了,我是個不善言辭,但有擔當的獵戶,既然應下了,認真對待才符合身份。”

若真如沈念安所說,一切只不過是巧合,他這般自然會讓榮昌伯府放下戒心,不再關注他們,自然也就安全了。

若是有所圖謀了,那也是在試探階段,他們就更加要小心謹慎了。

謝恆這次沒有反對,這些複雜的東西,他這腦子想不明白,他就是個大夫,這些事還是讓老陸來想吧!

謝恆打了個哈欠,“既然你都想好了,我也就不再勸了,榮昌伯府的事,我會安排人去查。你的婚事.......”

“要不讓老陸回來一趟,好歹他名義上是你叔叔。”

陸景時搖了搖頭,“不必了,陸叔有更重要的事。”

謝恆微微嘆了口氣,“那好吧,沒什麼事,我這把老骨頭就要去睡了。明早還要給那......你媳婦兒看看,免得趕不上婚期。”

說著一邊走著,一邊捶著肩背,輕車熟路地走向邊上的廂房。

陸景時那起茶杯,腦中驀然浮現出那張明豔的臉,隨即淡淡地笑了笑,然後一口將茶水喝乾,再放下茶杯起身離開。

呵!果然是深諳美人計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