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並不是無緣無故支開懷新的。

即使是一片黑暗的未知之地,從剛才開始,張三就覺得自已一直被注視著。

果然是在副本里一刻也別想著休息啊。

張三是副本世界最早的一批被註冊者,足夠多的時間自然讓他有足夠多的時間參與更多的副本。

最開始的時候張三是從最後編號的副本一個一個挨著往前走的,最多的時候一個副本里會有二十名被註冊者。

雖然不知道懷新來到副本世界多長時間了,但是她現在能和張三在一個副本里,就意味著懷新參與的副本數量一定遠遠不足張三所經歷的數量。

在前行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一定會有人退出賽局,張三參加過20人的本子,自然也參加過10人,5人,甚至2人的副本,有的時候更是需要停下來補充人數等待新的人慢慢的爬上來。

懷新踩在肉墊上會發出很小的咯吱咯吱的聲音,這聲音響了一陣才消失。

這時張三才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舉起手電筒。

現在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較為正常的,就是以形勢所逼要求被註冊者必須單人單線,這種情況很少,但並不是沒有。

畢竟在光明界被註冊者活著的意義就是詭異的玩具,BOSS說規則是什麼樣的,規則就是什麼樣的。

第二種就是張三覺得最不可能但是一直以來都在慢慢被驗證的。

在詭異們撥弄這些玩具的時候,這個被標記為「張三」的玩具,不可避免的被一些愛玩的人看上了。

第二種可能就是,這完全就是針對張三一個人的「遊樂場」。

既然懷新會出現在倉庫中,那麼很大機率開局2小時39分鐘的幻境並不是針對張三一個人,而是每個進入副本的玩家都會經歷的。

存活下來的只有張三和懷新。

而前門與後門應當都不是倉庫的出口,第三個出口是倉庫情境下21分刻的謎題,但在不明原因的情況下懷新與副本中非BOSS級別詭異追擊。

雖然黑暗的環境中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張三分得清追他們兩個的是一種長滿眼睛的詭異生物,與他所見到的封死前門的東西不同。

後門不被設定為出口那麼一定就會有東西擋著。

懷新手裡為什麼會有撬棍?積分商店可兌換不了這種高階物理學聖器,只有可能是懷新在倉庫裡拿的。在迷宮中擇路逃亡,為什麼還會特意去雜物堆裡找一個不容易找到的撬棍。

順藤摸瓜,張三直接把懷新從2小時39分刻甦醒到遇到他之前所有的經歷都推測出來。

而現在他們從本不該作為出口的地方出現,所以他們現在身處的應該是副本世界的邊緣。

如果不是那長滿眼睛的東西,張三一定會很高興的在這裡躺上兩個小時再折返倉庫繼續躺。

但是很不幸呢。

手電筒開啟的一瞬間,一張人臉猛地貼近。

沒有可怖的傷口,沒有詭異的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長得地方都對,除了沒長頭髮。

那人就那樣站在那裡直勾勾地盯著張三,周圍是無數一樣的人將張三團團圍住。

與懷新觸發的條件不同,張三照出來的全部都是實體。

可能懷新更害怕「鬼」,但張三更害怕「人」吧。

但站在這裡止步不前是不可能的。

張三預想的最好的結果是直接把幕後黑詭異揪出來。

試探性的邁出一步,伸出手,那些光頭人沒有退步,依舊站在那裡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張三。

但張三的手已經穿過了這些「人」的身體。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視覺衝擊,自已的手就好像已經長進這些人的身體裡。

張三在過去所有的副本里都沒有遭遇過相似的經歷。

但是這讓他感覺很不好,讓自已硬生生從一個實體上穿過去,久違的,張三閉眼穿過。

前方所有「人」還是站在那裡等待張三穿過,身後無數「人」卻擠作一團跟著張三。

張三前進一步,ta們就前進一步。

真正做到了擁擠又寸步不離。

中間張三嘗試過關上手電筒,但是一旦失去光亮張三馬上就如同被困在一個狹小的四方體中,無法前進也不能後退。

強行用力就會感覺到一雙雙冰涼的手纏住他的手,裹住他的腰,扣住他的腦袋,掰開他的嘴。

每當這種時候張三立刻就會開啟手電筒。

這時候那一個個只是看著他,那一群死死盯著他卻不敢上前的人突然就沒那麼可怕。

這種感覺久違,卻讓他毛骨悚然。

在之前的一次副本中,他的一位「隊友」遇到了因為他而來到這裡的詭異,從那時候他才知道這裡的詭異,都是枉死之人。

這裡是詭異的「樂園」。

這裡是不幸之人的天堂。

張三還沒死的時候,死在他手上的人數不勝數,他不確定這裡會不會有因為他而出現在這裡的詭異。

支撐他即使沒有活著的希望也還是堅持過副本的原因便是希望自已可以死在因他而誕生的詭異手下。

詭異手刃仇人之後可以選擇輪迴,便不會被困在這所謂的伊甸園。

所以注視著他的詭異,知曉他心中唯一恐懼的詭異,會是他一直在找的詭異嗎?

張三覺得自已的腦袋越來越沉,視線中排成一排注視著他的光頭白臉人竟也生出了一張張人臉,而生出人臉後的怪物們竟好像也有了靈魂一般朝他撲了過來。

不……不要……

……

還記得那個雙螺旋辮的女詭異嗎?

在光明界,詭異才是能夠獲得技能超能力的那一方,在這裡,詭異屬於絕對的統治者。

一個清脆的響指,周圍的一切便靜止在那裡。

“誒呀呀,安娜姐姐,你說就算副本世界對詭異沒有規則,但是我們這樣對他是不是也有點太過分了?”

菲安娜侷促的站在一角一步也不想挪動,一臉驚恐+嫌棄的看著這些白麵光頭。

“羅拉,你有沒有辦法把這些討人厭的東西弄走啊,我都要生理不適了!”

菲安娜看見這些蛆一樣的東西本能的就想跑,但是羅拉和那個討人厭的傢伙非得進來。

張三有人惦記還可以理解,怎麼那個懷新也有人惦記。

二票比一票再加上那兩個人一個都打不過沒辦法菲安娜只能回來了。

“啊~啊~安娜姐姐別怕。”

羅拉拍拍手周圍一片的白色靜止物就消失了,羅拉慢悠悠的走近菲安娜,一路上所有的怪物都頃刻間化作粉塵。

羅拉.羅森特.羅斯戴爾,光明界詭異中難得有名有姓且是全名的詭異。

記住這個名字,以後還會遇到的。

“不過安娜姐姐你說得對,這些東西確實是噁心,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的主人會有多噁心。”

羅拉走近後親切的挽住菲安娜。

說起來菲安娜和羅拉的相熟還是有些意外的。

主要是羅拉身邊的人一個個的身上多少都沾一些怪癖。

見周圍終於是乾淨了,菲安娜才和羅拉一起緩步走到張三面前。

“那你打算怎麼辦?”菲安娜思考了一下並沒有思考出來對策。

“嗯……”羅拉也有些苦惱,“我也不確定,畢竟講道理他們本來就不應該到這種地方來,但是還不想讓他死,只有他和那個溫特沃斯家的小子是特殊的。”

菲安娜沒有聽說過那個溫特沃斯家的小子,不過想來應該是和羅拉的有些過節:“那個溫特沃斯家的小子是誰?他到哪裡了?要不要在我的副本里安排一下?”

羅拉搖搖頭:“那傢伙很聰明,他早就已經跑到前面去了,不過遲早會和張三碰到的。至於張三,肯定不能直接送出副本,一會看看方清辭怎麼處理,把張三捎上就行了。”

……

一陣肋骨斷裂般的痛感過後,張三猛地坐起來大口的喘著氣。

眼前那些瘋狂而窒息的身影早已不見,環視四周,是一片玫瑰園。

額……頭痛欲裂啊。

但是原本不是應該在副本的邊界嗎?難道是因為太靠近邊緣最後被強制傳送回來了嗎……

比起張三被直接扔在地上一般的狼狽,不遠處的懷新依靠著溫室裡唯一的一棵樹。

怎麼看都不是大世界傳送吧,不然為什麼還區別對待。

揉了揉亂蓬蓬的頭髮,張三走過去拍了拍懷新,沒有任何反應。

想不出來懷新遇到了什麼,邊境是完全未知的,甚至是根據每個人內心最為恐懼的東西堆砌而成,只能說至少還活著,這就夠了。

看了看面板,距離副本結束還剩下66小時33分鐘。

副本世界真的是度日如年。

在不確定已經在這個地方呆了多久的情況下,張三選擇先找到離開這個地方的方法。

萬一超過三小時那後果可不是開玩笑的。

花房的面積並不算非常大,一排排玫瑰叢開滿豔麗的玫瑰。

豔麗的有些刺眼。

這是張三的第一感覺。

這可不是一個好的感覺。

走了一圈下來張三發現每一排玫瑰叢就像複製貼上完全一模一樣,花開大小,位置,顏色差異。

花房沒有門,玻璃也是一種設計很奇怪的玻璃,對稱的花紋也談不上有多好看。

整個花房唯一不一樣的只有那一棵樹。

樹上沒開花沒結果子,張三看不出來這是一棵什麼樹,大概就是西方的一種樹木吧。

圍著不算粗壯的樹走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

“呃……”

懷新終於醒了。

懷新踉蹌的站起來了。

懷新揉了揉太陽穴清醒一點了。

懷新看了一圈找到了站在樹後的張三了。

懷新剛準備開口就被張三一把扒拉開了。

懷新蒙了,並表現出十分的不理解。

但張三的注意力全在花房的一塊玻璃牆上。

那塊玻璃牆與這棵樹與張三三點一線,玻璃牆正正好被擋住一半。

張三終於知道那並不美觀甚至可以說醜的對稱圖案到底是幹什麼的了。

“懷新你是真有貴人啊。”

“啊?”

懷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什麼貴人,什麼東西?

“跟我來,我想到怎麼出去了。”

“哦。”

張三來到那塊玻璃前,輕輕一推,那玻璃牆竟然轉動了。

“哇哦,張三你好厲害,你是我的貴人吧。”

瞅著懷新那不值錢的樣子,張三默默地選擇沉默。

有的時候也挺好奇這個人是怎麼一路摸爬滾打到達現在這個副本的。

“走吧,去看看下一個場景,副本倒計時還有六十六個小時多。”

“張三……”

“怎麼了?”

“你看那邊那棵樹……”

張三回頭,就看到那一棵原本無花的樹在一瞬間開滿鮮豔的花朵。

不過幾息之間又全部掉落,成朵的花朵組成一場豔麗的雨。

瞬間的綻放也要盡力驚豔。

待到凋敝之時亦不曾留戀。

張三第一次見到這種花,但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山茶花……”

懷新喃喃開口。

懷新所處的時代,女性正在覺醒,國難當頭不曾有任何人選擇退縮。

山茶花代表的不僅僅是女性,是那個時代所有捨身赴義之人共同的縮影。

久久的駐足。

張三不曾經歷這些,以為山茶花在此處的作用可能是為了凝縮菲安娜的一生。

但他看到,懷新端正的站在那裡,身板筆直,微紅的眼眶溼潤的雙眸卻閃著不一樣的光。

她明明只是一個人站在那裡,抬起左手做了一個簡單的姿勢,但他卻好像看到了和她站在一起的千萬萬人。

明明她看的是滿地殘,但張三卻從她的眸中看到炙熱的紅。

竟讓他也不忍心打擾。

良久,懷新神情才緩和下來,抽了抽鼻子跟張三道歉:“對不起啊前輩,耽誤你時間了。”

“其實並沒有。”

張三摸了摸鼻子,即使沒有同樣的經歷他卻還是被感染了情緒。

“真的,就是想到了還活著的時候的一些事情,來到這裡之後細數著日子也一百多年了,倒是第一次看到山茶花。”

懷新來這個世界也一百多年了啊。

張三雖然對外說自已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百多年了,但是實際上過去多久他自已也記不太清了。

“前輩,你活著的時候也是中國人嗎?感覺張三這個名字只可能是中國人。”

張三沒想到自已沒接話這姑娘也能找到突破口。

“是。”

“那前輩以前是哪裡人呀?前輩活著的時候還有皇帝嗎?”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溝通。

“我活著的時候,是唐武后治國,女帝武則天在位時期。”

“哇哦,好早。我都比你晚出生千年有餘了吧,”懷新撓撓頭扒拉手指頭數,好像是數不明白了最後一攤手,“好吧我也不確定,當時歷史就不好,而且我已經死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