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柱子家的路上。

一位年邁的老嫗看著柱子,目露和藹,“柱子回來了。”。

柱子回應道:“李奶奶,我回來了,你家的水,我昨天幫你打好了。”

李奶奶抿嘴笑道:“呵呵,謝謝你了柱子,我這老婆子吃水就靠你這小娃娃了。”

緊接著又開口道:“你母親可曾回來?”

柱子垂下頭,傷心道:“沒有,母親已經九天沒有回來了。”

老嫗搖了搖頭,無奈道:“唉,父親戰死沙場,母親莫名消失,爺爺臥床不起。“

“老天無眼啊,這善良的孩子,怎麼會如此命苦。”

“來,奶奶這裡還有些菜,拿回去給爺爺吃。”

柱子擺了擺手,“不用了奶奶,太...我的遠房表哥來看我爺爺了,帶了很多吃的。”

“我們不會再餓肚子了。”

李奶奶笑道,面露慈祥,“呵呵,來了好,來了好。”

“我們柱子終於有人照顧了。”

聽著老嫗的話,李承乾便知道,柱子的話並非空穴來風。

這裡面定有隱情。

到了他家。

一個杵著柺杖男子正站在他家門口。

看著回來的柱子,轉頭道:“柱子,我拿給你飯菜,怎麼又偷偷給我送了回去?”

言語間,三分生氣,七分關心。

柱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劉伯伯,你家也不富裕,我已經是男子漢了,我可以照顧好爺爺。”

男子憤怒道:“放屁,你爺爺癱瘓在床,三天沒有吃食了,要不是我今天將飯送去,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你這孩子...咳咳咳...”

說話間,一口鮮血從男子嘴中噴了出來。

柱子急忙跑上前去,扶著男子,“劉伯伯,你不要著急,柱子知道錯了。”

頓了頓。

男子看向柱子身後的李承乾和蘇定方,“柱子,家裡來客人了?”

他說著,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著他們。

柱子解釋道:“劉伯伯,他們是我遠房的表哥,特地趕來看爺爺的。”

思考片刻,男子反駁道:“胡說,我跟你父親是多年戰友,何曾聽他提起過你有遠...”

話說半截,他愣在了原地,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李承乾,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砰!

柺杖跌落地上,男子身體一傾,整個人撲到了地上,看著李承乾顫抖道:“太...太子殿下,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李承乾急忙上前,攙扶起男子。

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昔日在涼州城,傷兵營內的場景。

“太子殿下是要與小的們喝一碗送行酒,能與太子同飲,死的值得。”

“你若想喝,待傷好之後,本宮與你喝個夠。”

....

李承乾看見男子第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跟隨自己在涼州城外拼死血戰的勇士。

他左腿的傷,還是李承乾親手縫合的。

李承乾扶起男子,“兄弟,本宮來晚了。”

男子看著李承乾,聲淚俱下,“太子...啊啊啊...”

淚水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良久。

男子終於緩過神來,對李承乾歉意道:“太子殿下,卑職失禮了。”

他打心眼裡,將自己當作李承乾的兵。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我們先進去看看柱子爺爺,一會兒你有什麼苦,儘管跟我訴。”

事到如今,李承乾已經預估了個大概。

朝廷分撥下的撫卹金,估計沒有到他們的手裡,這是絕對不可被原諒的事情。

男子點頭道:“好,卑職相信太子殿下。”

柱子家院落的大門,僅剩一扇,被風一吹嘎吱作響。

穿過大門是一座狹窄破敗的小院,院中堆滿了雜物,極為蕭條。

柱子居住的屋子沒有門,窗戶破著一個個窟窿。

進了房間,地上擺滿了盆盆罐罐,裡面淨是渾濁的雨水。

此刻,李承乾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裡屋,一個還算寬敞的床上躺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面色蠟黃,極為難看。

柱子跑到床前,搖晃著老人,“爺爺,爺爺我回來了。”

老人艱難的睜開眼睛,撇著頭看向柱子,蠟黃色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咳咳咳...咳咳咳...”

“柱子,是你回來了嗎?”

“你可想死爺爺了。”

老人看著柱子,有氣無力的說道。

李承乾可以看出老人對柱子的牽掛,即便老人已經病入膏肓。

柱子對著爺爺開心道:“爺爺,太子殿下帶著吃的來看您了。”

“咱們不用餓肚子了。”

“殿下還說,要為我尋找母親,用不了多久,母親就回來了。”

言語間,充滿了對母親的思念之情。

李承乾轉頭看向男子問道:“朝廷分撥的撫卹金,有沒有發放到你們手中。”

男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苦笑道:“發了,但每人只分發了一百文,家屬三年役、稅,也並未減免。”

“我與他們理論,卻慘遭毒打。”

“一百文?”李承乾震驚道。

堪堪十鬥米,這讓他們怎麼生活?

並且連徭役,賦稅也並未減免。

可見他們從中,吃了多少錢。

看著孤苦無依的柱子和身體虛弱的爺爺。

望著身邊,斷了左腿,卻只有一百文撫卹金的唐兵。

此刻。

李承乾只想殺人,他想殺盡這些貪贓枉法之官,他想殺盡這些目無法度之徒,他想殺盡這些冷酷無情之輩。

他恨!

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親自操辦傷亡家屬撫卹一事,他恨戶部那些人,怎會如此草菅人命,至犧牲將士家屬生死於不顧。

這些人是為大唐邊疆安寧而犧牲的戰士和家屬。

可他們犧牲後,他們的孩子竟然為了一個饅頭險些斷送了性命。

他們為國身患殘疾,生活卻倍加艱難。

這不應是他們應得的下場,

此事,他定會徹查到底。

李承乾轉頭對蘇定方道:“定方,你回找人,先將柱子的爺爺接出去治病。”

“還有,給我打聽一下,是哪個官員負責此次撫卹工作。”

“本宮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語氣陰寒冰冷。

蘇定方回應道:“是,殿下。”

話落,他轉身離去。

眼中閃動的憤怒。

看著柱子和他爺爺,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生活如此艱苦,蘇定方的心中亦在滴血。

這不應該是為大唐犧牲將士的家屬應該有的境遇。

這不應該是大唐對保家衛國將士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