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孃不知道小兩口暗中商量了什麼。

她也不磨嘰,第二天睡醒,不等吃早飯便先去找相熟的人家說雞蛋的事情了。

莊戶人家,誰家不養兩隻雞。

養的雞多了還罷,攢上些日子還能去賣一趟。

可養的少了的,一天攢上三兩個的,攢夠數量,前面的也都快壞了。

與周素珍和許佑平的想法不同,深諳莊戶人家過日子之道的許老孃,昨天晚上半晌沒睡著覺。

越盤算,她越覺得雞蛋這生意還真能做。

只是街坊鄰居的幫忙賣個雞蛋還收錢,若是講理人家還罷,遇到心眼小的,怕是背地裡要說上幾句不好聽的。

說就說吧。

掙錢嘛,也不怕別人說。

大不了,先緊著關係好的人家收嘛。

許老孃不刻薄的時候,也挺會說話:“按說咱們關係這麼好,捎把手幫你賣了也沒啥。可要是路上不小心弄破了,算誰的?”

“再者說了,幫賣那不可能打包票給你賣完,要是賣不出去的,還得原樣給拿回來。”

許老孃說的這是大實話。

可不是,去鎮上賣,誰也不能說自己的雞蛋在路上就不會磕破。

並且就不說雞蛋破了,或者賣不完了。

眼明心亮的人也都知道,賣這些雞蛋也不是送到地方就有人要,路上要賣力氣走那麼遠,還要在鎮上熬時間。

兩文錢三個,倒是也能接受。

是的,人家許老孃可比許佑平兩口子捨得說。

她給的價格是兩文錢三個。

只半文錢,刨去損耗還有啥賺頭哦。

純純賣苦力。

也不知是許老孃話術了得,還是找對了地方。

第一家就很順利,聽完來意,便很爽快的將家中攢的十八個雞蛋都給了她。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賣雞蛋的拿了十二文,許老太拿了十八個雞蛋。

許老太拿了雞蛋沒急著走,嘴裡還會誇呢:“老嫂子,還是你會過日子,看這雞蛋多新鮮。”

“可不,怕放不住,給孫孫蒸雞蛋,我都是先拿時間長的。”

老嫂子也挺得意,方才許老孃一個一個看的時候,她就可自信了。

“往後不怕放不住了,別說十個八個了,有三個兩個的,你都給我拿去。”許老孃樂呵呵的:“要是有啥要往回捎的,你也儘管說,捎帶手就給你帶回來。”

“喲,這可太好了。我遇見熟人,定然也要幫你宣揚宣揚。”

“那就多謝嫂子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又客氣了幾句,許老孃抱著籃子就去了下一家。

初戰告捷,許老孃心情不錯。

這邊老嫂子的兒媳見許老孃走了,好奇的出來問自家婆婆:“許老弟不是會打獵,咋許嬸子又出來收雞蛋了?”

“打獵是好打的?深山可不好進。”這村裡沒有秘密,許佑平幾天沒上山,只要有所留意的人都知道。

更何況,想起來剛才許老孃有意無意說的,山上有熊瞎子的事情,老嫂子更是微微嘆氣:“只要有處賣,倒騰雞蛋也是個來錢的法子。”

“可不是。”

這家的兒媳多少有些眼饞,光在自家,許家就能掙上六文的差價呢。

自家咋就沒想到呢。

“別光看人吃肉,不看人捱打。”兒媳的小心思昭然若揭,老嫂子自然看的一清二楚,瞥了她一眼:“就不說路上勞累,想想雞蛋磕破了咋辦,天往熱裡去,萬一賣不完,雞蛋臭了咋辦。”

再者說了,許佑平人家經常去鎮上縣上賣獵物的,也算是出門出慣了的。

這不常出門的人要去鎮上做長久生意,那是好做的?

沒得讓人擔心。

那倒也是。

小媳婦剛剛活泛出來的小心思瞬間就收了。

還是老老實實多喂喂雞吧。

許家收雞蛋也好,以後就不怕雞蛋壞,也不怕手裡沒有活動錢兒了。

除了個別天資聰穎的,習慣與土地打交道的一般都是這樣,思想不開闊,偏守舊。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也有人見許老孃上門說雞蛋的事,也像這家兒媳似得動了點小心思。

可想一想要冒的風險,還是暫且作罷了。

許老孃也不是什麼雞蛋都收,她十分仔細,不新鮮的不要,太大太小的也都不要。

太小的自己吃虧,太大的別人吃虧。

乾脆只要中不溜的,誰都沒話說。

至於新鮮是硬性規定,誰都愛買個新鮮。

再說,若收的多了一次賣不完,雞蛋放壞可就白瞎了。

要是不小心將壞掉的雞蛋賣出去,那更是壞口碑。

不過這村子裡的人自有一套智慧,為了雞蛋能存放的更久,除去很不捨得吃雞蛋的,大家都會優先吃先撿的。

許老孃就這麼將附近幾家相熟的轉了一圈,眼看著天色差不多了,帶的大籃子也裝的差不多了,許老孃便小心翼翼的抱著籃子往回走。

許佑平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看到自家老孃的身影,長腿一邁上前幾步接過籃子:“娘,不是說好了今天一起去嗎?”

許老孃白了許佑平一眼:“這點小事兒,還拉扯你幹啥。”

許佑平知道許老孃是個心裡體貼嘴上不饒人的,也沒再多說什麼。

這一大籃子雞蛋可不少,沉甸甸的,少說也有十來斤。

周素珍迎出門來也是驚訝的很:“娘真是厲害,這麼一會兒就收了這麼多。”

許老孃那是很傲嬌的,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自家兒媳唸叨:“咋沒等著相公一起去呢,好歹幫您提提籃子。”

這兩口子可真是的。

自己體貼,他們倒是廢話不少。

許老孃翻個白眼,多大點活啊,自己還沒老到拿不動籃子。

她是堅決不承認被關心的自己心裡是有那麼一點熱乎的。

更熱乎的還在後面,她出門的這會兒功夫,周素珍和小煙合力,已經將早飯做出來了。

也沒做啥,就將昨天剩的窩頭熱了熱,熬了點苞米糊糊。

鹹菜恰好吃沒了,周素珍從缸裡撈出來一塊,切了切,又加了一點點香油拌勻,也就成了。

“你......”

許老孃想說,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自打周素珍嫁過來,還從來沒進過灶房。

“娘,快洗洗手坐下,嚐嚐我做的鹹菜好吃不?”

嗯,自己醃的鹹菜這就成她做的了。

這兒媳,許老孃繃不住想笑。

周素珍沒想那麼多,許老孃一個人為一家子操勞,她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別的嘛,她不知道怎麼做。

但她一向會做飯,也愛做飯。

覺得美味的飯菜從自己手裡誕生特別有成就感。

人間煙火氣,也讓人內心平靜。

當然了,她愛做飯,那一定得老公刷碗她才平衡。

可惜呀,這會兒條件實在是不夠,沒有她大展廚藝的機會。

只能用她不甚精細的刀工,切點鹹菜絲,再少少少的放些香油了。

至於許佑平,也不用刷碗了。

不對,也不是不用刷,是沒什麼碗可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