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沈聽言的車剛剛駛入院子，母親陳蘭芝便從別墅裡迎了出來。
五十來歲的婦人，身形高挑，一襲深藍色旗袍長裙將將包裹著纖細的身段，肩上攬著一條流蘇披肩，頭髮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算得上溫婉。
雖說臉上已經藏不住歲月的痕跡，但是能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坯子。
“媽。外面涼，進去吧。”沈聽言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打了個招呼，腳步並未停留，直接往屋內走。
陳蘭芝轉身跟在他身後，“聽言，蘇家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聽說蘇景泰昨晚跳江自殺了，是真的嗎？”她一邊跟著沈聽言往別墅裡走一邊繼續問道。對於蘇家的事情很是上心。
對此，沈聽言習以為常。
他情緒不明地“嗯”了一聲，腳步並未停留。
陳蘭芝聞言，忽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攔停了他的腳步。
“聽言。”
陳蘭芝灼灼目光盯著沈聽言，“新聞上說，沈氏集團已經破產了，現在銀行、債權人、供應商都在找蘇景泰要錢。他給不出錢，所以才跳江自殺的。是不是真的？”
沈聽言目光在母親臉上停滯了片刻，沒有隱瞞，“差不多是這麼個情況。”
“媽，你到底想說什麼？”其實，沈聽言太瞭解自已的母親了。
從他看到她站在門口迎接自已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陳蘭芝提早出來迎他的心思。
陳蘭芝也不藏著掖著，直奔主題，“你跟蘇窈的婚事，你打算怎麼辦？”
沈聽言一點不想聊及這個話題。
他跟蘇窈剛剛不歡而散。
語氣明顯多了幾分煩躁，“對不起，媽，現在我真的沒時間跟您討論這件事。爺爺還在樓上等我。”
說著，他將手臂從陳蘭芝的手心裡抽了出來。
陳蘭芝卻沒有被他應付過去。
她一臉執著地說：“爺爺找你回來，肯定也是為了這事。聽言，蘇家現在這個情形非但不能助你，還會拖累你。所以，當務之急，你跟蘇窈把婚退了。”
聽到“退婚”這個詞，沈聽言的眉心不自覺地就擰了一下。
沒有說行，也沒有說不行。
“我先去找爺爺。”切了話題。
他用了點力氣才將手臂從陳蘭芝手中重新抽了出來。
踩上臺階，向著二樓的方向走去。
書房裡，花白頭髮的沈老爺子正手持柺杖站在辦公桌後的落地窗邊。
沈聽言進來的時候，他恰好也轉過身來。
“爺爺。”沈聽言站在門邊尊敬地喚了一聲。
“來了，進來坐。”沈老爺子面色平靜，示意沈聽言在右側的沙發上坐。
沈聽言卻直接走過來，扶著他一起來在沙發前先後落座。
“知道我喊你來的原因吧？”沈老爺子緩慢渾厚的聲音響起。
沈聽言點頭，“因為蘇家的事。”
“你怎麼看的？”沈老爺子又問。
沈聽言想了想，娓娓述來——
“蘇家這次危機的主要原因是還是來自於蘇景泰半年前推廣上新的專案。”
“據我瞭解，當時這個新專案最大的投資人除了蘇氏集團外還有另外一家公司。這家公司卻在三個月前突然撤資，抽走了相當大的一部分流動資金，導致專案被迫叫停。”
“後來，蘇景泰為了儘快推進此事，揹著股東，幾乎把蘇氏集團所有的可用資金全都挪用了進去，還跟銀行以及高利貸借了錢。”
“他原本計劃，應該是想盡快拿到專案研究成果就會平穩度過危險期，誰知，最後才發現出來的成果根本不能用！”
沈老爺子對於沈聽言的分析比較認可，
不愧是當初從眾多孫子中選脫穎而出的沈氏集團最佳繼承人選。
“看來，你已經做過很詳細的調查了。”老爺子讚許地說，“不錯，年輕人成長得很快。”
說實話，這五年來，沈聽言的努力和進步有目共睹。
他微微笑了笑，謙虛道：“還是爺爺帶的好。”
老爺子目光深意，在沈聽言臉上留滯了片刻。
“那和蘇家的婚事，你是怎麼考慮的？”他繼續問。
老狐狸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他不開口要你如何去做，卻要你自已說出想法。
而他，只做那個定奪你生死的裁決者。
沈聽言看著老爺子一臉氣定神閒的表情，琥珀色的眸子不易察覺地暗了幾許。
淡淡的聲音傳來，“我知道，聯姻本就是為了利益互惠。現在的蘇家顯然已經沒有和沈家聯姻的資格。”
沈聽言深吸一口氣，“可是爺爺，我和窈窈暫時還不能退婚。”
老爺子沒有說話，面色鎮定地看著他。
沈聽言繼續說：“這時候退婚，外面還不知會怎麼形容我們沈家。要是再得個落井下石的稱呼，對沈氏集團的發展也極為不利。”
“反之，我們可以利用好這波輿論，樹立沈家對蘇家不離不棄的誠信形象。等到後面，時機成熟，事情漸漸淡出大眾視野，我和蘇窈再找個理由把婚退了……”
對此，老爺子不予置否。
他默默地看了沈聽言許久，就連沈聽言以為這次他沒有揣度好老爺子的心思的時候，老爺子卻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以公司利益為重是對的。現在沈氏集團是你在當家，你覺得怎麼做對就怎麼去做。”
沈聽言瞭解沈老爺子，他這麼說，便是同意了他上面的想法。
心裡，莫名地就鬆了一口氣。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沈聽言拿出來看了一眼。
熟悉的名字跳動在螢幕上。
老爺子也很知趣，事情問清楚了，也就沒有再繼續耽擱他的意思，“你先去忙吧，爺爺一個人再待會。有時間的話，中午就留下來吃飯。”
“知道了，爺爺。”沈聽言恭敬道。
他起身，指了指書房門的位置，說：“那我先出去了。”
書房門關上，門外門內的人都忽然變了臉色。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邊——
星河苑。
聞溪關了火，剛把兩碗簡單的青菜苗條端上桌子，還未來得急動筷，蘇窈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