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事件發生後,金陵衛戍警備部隊明裡暗裡地加強了戒備,憲兵司令谷紀常手下的幾個憲兵團也加大了上街巡邏密度。

一時間國府軍政大員人人感到了危機,好多人平常出入都增加了貼身保鏢和衛兵。

軍委會特務處戴老闆周密部署,大量精幹特工人員悄無聲息地撒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對敵特長期滲透進來的觸鬚般的間諜網和秘線進行秘密偵察監視。

金陵城西北多倫路、太古路、新疆路一帶,街道整潔,綠樹成蔭,到處是漂亮的洋房別墅,英駐華夏大使館就位於此處。附近的丁山上還有很多英、美、法、荷等跨國大公司駐京辦事處,是一處外商僑民、華人職員聚集的高檔商務區和生活居住區。

兵工署長俞大維、海軍部長陳厚甫、曾任外交部長兼署司法行政部長的羅鈞任等一些軍政大員在這一帶購建洋樓居住。

丁山上有一些別緻的充滿異域風格的酒吧、咖啡廳,花木掩映,環境幽雅,是歐美外交官員和商務人士經常來休閒交際的地方。這裡一般不對普通人開放,當然像宋財爺、孔財爺、俞大維、陳厚甫等大員是例外,他們都持有貴賓優待卡,經常光顧這裡。

近來丁山最著名的茵夢湖咖啡廳的老闆克萊爾相當鬱悶,自從兩國諜戰交鋒愈演愈烈,國府的高階官員們出於安全考慮大多選擇深居簡出,導致丁山一帶的餐廳、咖啡廳營業額大為減少。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外籍老闆們一致憤怒聲討東洋小鬼子就是該下地獄的害人精。

最後英大使館和跨國商會也坐不住了,特意僱了幾位從英總參謀部軍情五處退役的精英以及蘇格蘭的職業偵探,以協助華夏軍警人員加強丁山的保衛工作,平日連進出的小汽車都得逐一登記,外籍老闆們一再聲稱:“丁山商務區的安全絕對是有保障的,客人可以完全放心地前來消費。”

傍晚時分,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俞大維的座車從狼山半山腰的彈道研究所駛下來 ,沿著京滬公路往城裡開去。

在山下不遠處的湯山鎮,一輛汽車從一條僻靜的小巷子駛出來,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

“有情況,注意後面這輛車!”前車上的一人突然開口說道,幾雙警惕的眼睛盯住了跟蹤的汽車,銳利的眼神不住地從後視鏡觀察著後車。

京滬公路上各式機動車和非機動車車流穿梭不息,這輛汽車始終不即不離跟在後面。

直到金陵城牆的中山門前,這輛車不再追隨,往左拐徑直朝著標營門方向駛去。

“難道判斷錯了?”前車上的幾人相視一眼,暗自苦笑都鬆了一口氣,皆以為虛驚一場。只有一人依然神情凝重,擰著眉頭沉默不言,彷彿若有所思。

車上幾人並不曾注意到的是,後車往左拐去駛過另一輛停在一家商鋪外面的汽車時,司機似乎不經意地往旁邊停著的汽車瞥了一眼,微微點下頭。

兩車交錯而過,旁邊停著的汽車悄然發動,隔著兩輛車跟在俞大維的座車後面。

夜幕降臨,金陵的街道車水馬龍,兩輛車一前一後從城東往城西駛去。俞大維的座車又連線經過了幾條街、幾個路口,還是沒有甩掉追車,對方顯然也是高手。

“甩不掉哦,又跟上來了。”座車上一直沉默的那個行動組長嘆了一口氣,“實施鼠夾計劃。”

司機點點頭,車輛駛向丁山,拐進了一條行人稀少的偏僻街道,

後車也隨即跟了過去。

後車顯然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前面的座車突然停下了。

“嘎——”伴隨著刺耳的急剎車聲,前後左右有幾輛馬力強勁的轎車衝過來,卡頭斷尾將前後道路堵截得嚴嚴實實。

後車上的人還來不及反應,軍統特務處的行動隊員就像黑暗當中隱匿的獵手在那一瞬間一躍而出撲向獵物。

“不好,中計了!”

後車上的幾名敵特發現情況不對,已來不及反抗,就被強有力的手揪住頭髮直接從打碎的車窗拽出去。

敵特絕望地拼命掙扎著,然而立即又被更多的有力的鐵手扼著喉嚨死死按在地上,隨後拷住雙手押上車飛快離去,彷彿狂風掃落葉般呼嘯而過緊接著街道又恢復了平靜。

鼠夾計劃非常順利,偶然路過的零星行人愕然地看著突然間發生又迅疾結束的這一幕,他們和夜幕中這個城市的其他市民們一樣永遠也不會知道,在這個看似平靜的普通的夜晚發生了什麼驚心動魄的故事。

這是特務處精心謀劃的行動,兵工署長當晚住在狼山彈道研究所,並不在他的座車上,車上是幾位精幹的特工處行動隊員,將計就計將跟蹤的幾名敵特分子一網打盡。

特務處的辦公樓依舊燈火明亮,戴老闆得到報告大喜過望,長舒了一口氣:“嘉獎所有行動隊員。立即對抓獲的敵特展開審訊!”

戴老闆雄心勃勃,勢要順藤摸瓜將降敵特滲透進來的情報網連根拔起。

連折兩陣,敵特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暫時平靜的局面並沒有能維持多久。

兵工署八卦洲炮靶場不定期對進口的各式火炮和炮彈進行試射,測試資料,改進技術。出於安全和保密,兵工署長俞大維上島的時間嚴格保密。

一天早上,俞大維等兵工署一行多人從幕府山下的燕子磯碼頭登上一艘小汽艇,上八卦洲炮靶場主持火炮試射。這是德國克虜伯在瑞典成立的子公司生產的最新式的博福斯75mm山炮,效能非常先進,兵工署正在試圖進行炮彈的自行生產,需要進行大量試射。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俞大維等人大為滿意,心情大好。

下午,天色變得陰暗,長江上風高浪大。俞大維一行人說說笑笑登上汽艇,返回南岸燕子磯碼頭。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八卦洲炮靶場的一名技正梅良石不久前因欠下大筆賭債,被人追債走投無路已被敵特重金收買,向敵特提供兵工署高層上島的行程情報。

上午俞大維上了八卦洲後,梅良石就按敵特早約定的方式悄悄傳出了情報。

隨後一艘機帆船自下游棲霞山方向朝八卦洲駛來,停泊在下游的江面上,似在進行下網打漁作業。

俞大維等人的汽艇行駛到半途中,這艘改裝過的機帆船加速衝過來,速度比汽艇還快。機帆船上幾名扮做漁民的大漢拔出駁殼槍就朝汽艇猛烈開火,一時險象環生,汽艇上兩人受傷。

衛兵奮力還擊,俞大維被衛兵和副官死死摁在船艙,所幸敵特事件發生後,衛兵增強戒備加強了火力,裝備有MP28衝鋒槍,這是敵特和內奸事先都不曾瞭解到的細節。

衝鋒槍連射的火力強大,機帆船才無法逼近,雙方在江面上對峙。危急關頭,宋鴻飛的三團正在燕子磯駐訓場訓練,觀察哨聽到江面上的激烈槍聲,立即向宋鴻飛報告。

宋鴻飛透過炮隊鏡觀察,發現兵工署汽艇的險境,立即組織維克斯水陸兩棲戰車以車載機槍向機帆船開火,打退了這艘來路不明的神秘機帆船。

金陵水上巡警的一艘汽艇發現了江面上的異常情況,加大馬力趕過來支援,這才把機帆船逼迫得調轉船頭落荒而逃。

特務處很快查明,襲擊兵工署汽艇的是盤踞在棲霞山下長江邊石埠寨的一夥江匪,匪首名叫謝寶慶。謝寶慶糾集了一夥匪徒長期在江上殺人越貨,為害一方。

因其從來不敢對官方人貨動手,又拿出大筆金錢對進貢打點,地方政府屢次出動軍警進剿,但都是走走過場,不了了之,過後又捲土重來。

這一回,敵特透過中間人出面,以60 根金條的價錢收買了這夥江匪。60根金燦燦的金條實在是誘人,足夠一輩子吃喝嫖樂了,謝寶慶等人一咬牙:他奶奶的,幹!幹完這一票遠走高飛,隱姓埋名!

“謝寶慶?!”宋鴻飛一時竟覺得有點恍惚,走錯亮劍片場了?還是自己記憶出現了偏差?

“謝寶慶啊謝寶慶,你膽子也忒肥了,敢對正規軍下手!”宋鴻飛只得苦笑。

軍委會雷霆大怒,憲兵團的1個連包圍了江匪的老巢。正規軍對付小毛賊,沒有任何懸念,不過這一回的謝寶慶可沒能拋繩從後山逃走。這夥江匪被一網打盡,與炮靶場的內奸梅良石一起被特務處嚴刑審訊。

特務處查來查去,這是東洋國的敵對間諜行動那自然無需贅言,但是雞賊的東洋人從來都是自己當幕後指使,收買華夏籍外圍間諜行動,一旦被抓獲,背後的駐滬特務機關就按斷線處理,無法抓到他們的直接把柄。

特務處戴老闆還有一個驚人的發現,他查出與東洋敵特勾勾搭搭暗通曲款的指向性線索,直指那位身居國府最高層的汪姓大員的派系。

長期以來,國府內部形成了汪大員主政,蔣大員主軍,蔣汪共同主黨的格局。現在汪大員的派系雖已漸式微,但在國府內部依然有不可忽視的實力。

戴老闆感到無比棘手,他手上並沒有掌握到確鑿的證據。東洋間諜對華夏的滲透由來已久,與各大諸侯、各路勢力眉來眼去也是不爭的事實。戴老闆大為頭痛,也只能如實報告上峰來定奪。

在國府內部派系錯綜複雜的鬥爭中,這件事最後也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國府高層的考慮,當時兩國並未大規模開戰,高層還抱著幻想,以期將來還能有轉圜餘地。故而只敲山震虎、殺雞儆猴,戰果雖也不小,但並不對日諜痛下殺手,擔心這樣會激怒東洋,從而忍辱負重選擇暫時網開一面。